#红杏 #海王 #海后 #纯爱 #合欢
那句英文,那句“我一点都不在乎”
像个开关。
啪嗒一下。
我那根一直绷着的自以为是的“战斗”劲儿瞬间就泄了。
我抓着她肩膀的手一松,整个人僵在那,脑子有点空。
我大概……是露出了什么蠢到家的表情。
惠蓉盯着我看了两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在饭桌上应付外婆的假笑,也不是在闺房里的苦笑。
是小女孩“恶作剧得逞”的欢笑。
“哎哟……”她笑得弯下了腰,扶着石桥的栏杆,“林锋,你那是什么表情?天塌下来了吗?”
“……差不多。”我苦笑着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把我这半天积攒的焦虑全都吐了出去。
我感觉我后背那块一直紧绷的肌肉,在这一刻才真正松懈下来。
有点累,是那种打赢了一场硬仗之后的虚脱
还有踏实。
“你……”我看着她笑得弯弯的眼角,“你真的……不在乎?”
“坦白说,亲爱的。”她学着刚才的腔调,对我眨了眨眼,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一点,都,不……呃……”
她的话卡住了,自己又“噗”的一声笑场了。
惠蓉主动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十指紧扣地牵着。
“走了。”她说。
“去哪?”
“回家啊。”她理所当然地说,“外公外婆该睡午觉了,我们悄悄溜进去,打枪的不要。总不能真在外面逛到晚饭吧?”
她拉着我转身,原路返回。
来的时候,她挽着我的胳膊,每一步都像踩在地雷上,身体是僵硬的,“导游词”是她用来对抗恐惧的盔甲。
而现在,她牵着我的手,步子都变轻了。
没来由的我想起一个比喻,就是小学生放学回家时才有的那种无忧无虑的“弹跳感”。
“喂,老公”
“嗯?”
“你那个‘陈皮红烧肉’……”她仰头看我,眼睛里面像是汪着一汪水,“……到底是不是现编的?”
“……当然。”
“我不信。”她狡黠地眯起眼,一边晃荡着我们牵在一起的手。“你肯定背着我偷偷学了。说,是不是给可儿或者慧兰‘开小灶’的时候练出来的?”
这女人的脑回路……
“我没有。”我哭笑不得,“我只是真的觉得外婆那个红烧肉好吃。”
“切。”惠蓉不屑地撇撇嘴。但握着我的手却更紧了。
我们走过了那家小超市,门口的音响还在放着那首十几年前的老情歌。
惠蓉跟着那旋律轻轻地哼了两句。
“Every sha-la-la-la……”
她哼得平平无奇,但又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噪音。
惠蓉不再恐惧这个小镇了。我的妻子,她终于重新接纳这个承载了她“纯洁”与“堕落”起点的地方,能把它当成了一个“正常”的、可以“哼歌”的“家乡”。
就在我们快要走到巷口的时候
“嗡——嗡——”
惠蓉的手包里传来了手机的震动声。
我心脏猛地一跳。
操,又是手机。
我得承认,我现在对这玩意儿有点PTSD。王丹、冯慧兰、可儿……似乎每一次惠蓉的手机响,都是一场风暴的预警。
惠蓉想必是没我这么多怪心思,她松开我的手,很自然打开了那个精致的手包。
我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的侧脸。
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还好,不是恐惧或厌恶,而是一种我非常熟悉的“惠蓉(工作版)”的表情。
她看完了短信,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抬起头看向我。
“怎么了?”我问。
“王丹的。”
“她……出事了?”
“?”惠蓉的脸上露出一个看傻子一样的迷惑表情,好像在说“搞什么鬼”“她……谈成了一个客户。”
“……那不是好事吗?”
“没人说是坏事啊!”惠蓉把手机递给我,“要不,你自己看?”
我接了过来。是王丹发来的微信,一如既往,废话忒多,一条还写不完:
【“蓉蓉!!我搞定了个大业务哦!!就是之前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刚来咱这儿读书的日俄混血儿,安娜!哎你肯定不记得了,不过也无所谓,总之“她对我们的‘闺房’系列里的‘束缚’套件很有兴趣。说要搞个什么‘学术沙龙’当道具(鬼才信!她就是个婊子,我一闻就知道),点名要你亲自跟她谈‘定制’细节!”】
【“这单子五位数!好几万呢!她明早要飞香港参加研讨会,希望今晚走之前能跟你视频敲定!十万火急!你可千万别错过啊”】
我看着这条短信。日俄混血,博士生,学术沙龙……这客户画像可真够抽象的,但确实一看就是王丹那厮的口味。
“……五位数?”我把手机还给她,“五万块钱的定制单,够吃几个月了,还真不算小事。”
“是啊。”惠蓉呼出一口气,“就是有点滑稽”
“滑稽?”
“那个什么束缚”惠蓉解释道“是王丹以前奇思妙想让我做的,是一套龟甲缚和有点麻醉作用的草药的组合包,说是什么给帮助新手玩束缚,哪个新手上来就玩龟甲缚?所以一套都没卖出去过,我只是懒得改菜单,没想到”
她沉吟了一下“安娜,好像王丹上个月是提过一嘴,真是个怪人。”
“所以……”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询问和歉意,“……我们恐怕不能在这里过夜了。”
我沉默了。说实话,我不太想走。不是因为我有多留恋这里,而是因为我害怕。
我怕这场胜利只是一场暂时的幻觉。我怕我们一走,这个“老魏家的小子”、这个“纯洁的闺房”又会再一次变成她的心魔。我怕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巩固”这场胜利。
“……这么急吗?”我斟酌着开口,“我们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 我看着她的眼睛:“惠蓉,其实我们也不差这一个单子……”
“老公,你在担心我吧。”
惠蓉笑了。
有时候,她比我自己还明白我。
她伸出手,帮我整理了一下有点歪的衣领。
“林锋。”她认真地看着我,“你以为我们现在是‘逃跑’吗?”
我没有回答。
“我们不是‘逃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只是,‘不在这里过夜’而已。”
“再说了。” “这次走得早了点……”她踮起脚,在我耳边用吹了一口气,“……我们可以下个月再来嘛。” “新年前,镇上好像有‘庙会’哦。”
“到时候……”
“……我再好好陪你呗。”
下个月再来,这句话从她的嘴里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这个曾经让她畏如蛇蝎,让她在恐惧中性瘾爆发,让她在闺房里哭到崩溃的家乡,让她在饭桌上两次濒临失控的地方。
她下个月还要“再来”。
这一刻,我知道,我赢了。
不。 是我们赢了。
那个“老魏家的小子”,那张“奖状”,那个“粪坑”……都彻底翻篇了。
“……好。”我笑了,心里最后一点担心终于落了地。
“听你的,老婆大人。”我握住她的手,“我们去‘拿下’那个女博士。”
“切。”她白了我一眼,“什么女博士男博士,就是‘客户’而已。”
她没有立刻给王丹回信,而是把手机塞回了包里,重新牵起我的手。
“走吧。”
“嗯?”
“去跟外公外婆‘告别’啊”她冲我眨了眨眼,“顺便……看看外婆能不能把那只没吃完的‘土鸡’打包给我们带走。”
好吧,那个永远不吃亏的惠蓉确实回来了。
……
我们重新走进了那条巷子。青石板路,斑驳的墙壁,红漆木门。
来的时候,我的心情沉重。 而现在,我只觉得这就是一次最普通平常的探亲。
“外婆!外公!我们回来啦!”
“哎哟,这么快就回来了?”
门开了。外婆的脸上还带着午睡的红晕。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是不是降温了?”
“没有,外婆。”惠蓉自然地换回了“乖孙女”的称呼。“外婆,我们……得走了。”
“啊?”外婆愣住了。 外公也从里屋走了出来,他显然也刚起床。 “走?去哪?这……这才几点啊?”外婆急了。
“哎呀,”惠蓉熟练地开始她的“表演”。 她把王丹那条短信——当然是经过她“艺术加工”后的纯净版——给外公外婆复述了一遍。 “……总之,就是一个特别特别重要的客户!点名要我今晚就给她开个视频会议。” 她夸张地叹了口气,演技比在饭桌上还要精湛。 “……外婆,您是不知道。这单子要是丢了……我跟阿锋下半年的‘鸡汤本’,可就全泡汤了!”
“这……”外婆一听是“正事”,还是关于“大钱”的事,她那股属于“供销社售货员”的精明立刻就占了上风。 “……那,那是挺要紧的。”她还是舍不得,“那……那也不能今晚就走啊?明早再走不行吗?”
“不行啊,外婆。”惠蓉开始撒娇了,抱着外婆的胳膊轻轻地摇,“那个客户可‘难搞’了!我必须今晚就把她‘伺候’好了。不然……她明天就飞香港了!”
“……哎。”外婆没辙了。她转过头看向外公。
外公一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惠蓉。看着他的外孙女。 看着那张不再惨白也不再紧绷的脸。 看着那双不再迷茫也不再恐惧的眼睛。看着她在“撒娇”时那股游刃有余的、狡黠和“鲜活”。
这个教了一辈子语文的睿智老人微微地笑了。
“好了,老太婆。”外公开口道,“孩子们有自己的正事。”
他没有像外婆那样拉拉扯扯,只是用那双苍老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惠蓉的肩膀。
“蓉蓉。”
“……嗯?”
“去吧。”外公温和地说,“工作要紧。”
“但是……”他又看了看我,“……阿锋说的那个,‘调理’身体的事。”
“……也要紧。”
惠蓉的脸又“腾”地一下红了,这一次不是慌乱,是纯粹的害羞。
“……哎呀!知道啦!外公!真是的!”她跺了跺脚。
“哎哟,你看看,还害羞了。”外婆也被逗乐了 “行行行!走吧走吧!免得耽误你们赚‘鸡汤本’!” 她转身就往厨房冲。 “你们俩等着!我去把中午那只鸡……哦,那块红烧肉,给你们装上!拿回去热热就能吃!”
“哎!谢谢外婆!”惠蓉立刻高声欢呼。
外公也走向书房,“阿锋,你也等会儿。我把我那罐‘私藏’的‘雨前龙井’,给你装一点。你拿回去提提神。反正我和老太婆也不怎么喝得出来了。”
“……谢谢外公。”
我看着外婆冲进厨房,听着外公在书房翻找茶叶罐的声音。 两个老人用他们最直接的方式来表达着离别的不舍。
我也没蠢到我们那些拙劣的表演就真这么天衣无缝,但是这两位慈祥的老人包容了我们的“满口胡言”,包容了这对“狗男女”的私隐和任性。
我鼻子微微一酸,只能赶快转过身去。
……
五分钟后。 惠蓉提着一个还在滴油的保温袋,我口袋里揣着红纸包好的清香茶叶站在那扇木门外。
“外公,外婆,那……我们真走了。”
“走吧走吧。”外婆还在不放心地叮嘱,“阿锋,路上开慢点!不许再开什么‘视频会议’了!听见没!”
“……哎!知道了!外婆!”我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蓉蓉。”外公最后叫了她一声。 “嗯?” “下个月,那个,有‘庙会’,你知道的……”外公笑着说,“……偶尔也回来看看?”
惠蓉愣住了,我不知道这一刻她到底在想什么,只看到她猛地扑了上去,给了外公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回啊,为什么不回!” 她把脸埋在外公那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上。
“……下个月,我和林锋,一定回来!”
“……回来陪您和外婆,逛庙会!”
“……好。” 外公笑了。他轻轻地拍着他这个“失而复得”的乖孙女的背。 “……好。”
……
我们终于还是走了。 我看到那两位老人一直站在那个斑驳的巷口,没有挥手,只是站着,直到我们拐过了那个小镇的街角。
车里很安静。 我打开车载音响。随手点开了那个“默认”的老歌精选。 带着一点沙沙声的悠扬旋律缓缓地流淌了出来。
哦,是卡朋特的《Yesterday Once More》。
有意思,刚刚我依稀还在那个杂货店里听到这首歌,倒还真是有缘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年少时我常聆听收音机……”)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等待着我最爱的那支曲……”)
我没说话只是专心地开车。
窗外流过了那座“玉带溪”上的石桥,越过了那个刻着“桃源乡”的大石头,最终驶上了那条我们充满挣扎的来时路。
“……‘sha-la-la-la’……” 我听到身边传来了轻轻的哼唱。 我侧过头。 惠蓉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微笑着看着窗外。 看着那些飞速向后倒退的风景,嘴角挂着平静而释然的微笑,轻声低吟着那首关于“昨日”的老歌。
“……Every sha-la-la-la……” “……Every wo-o-wo-o……” “……Still shines……” (“……依然闪亮……”)
我伸出我的右手。 她也自然地伸过了左手,在狭小的车厢里,在这“昨日重现”的歌声中,再一次十指紧扣。
她的拇指在我的手背上一遍又一遍地摩挲。
对惠蓉来说,“昨日”曾是折磨的同义词,痛苦是闺房,是国道,是老式的居民楼,是所有她试图逃离却最终深陷的梦魇。
而现在,我看了她一眼。
夕阳的余晖给她的脸蒙上了一道微光。
她有点累,但那种仿佛随时会破碎的阴郁感,终于不见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返回的国道上。
那首《昨日重现》已经循环播放到了第三遍,我伸手将音量调到最小。
惠蓉靠在副驾驶座上,沐浴在黄昏最后那点金红色的余晖里,微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我握着方向盘,思绪却飘得很远。 我在“复盘”。 复盘惠蓉的过去。那座小镇,那间闺房,那张奖状,那个“老魏家的小子”…… 所有的“因缘”似乎都找到了。
但,还差一个。
“……老婆。”我犹豫着开口道。
“……嗯?”她没睁眼,只是发出一个慵懒的鼻音。显然快睡着了。
“……你,”我看着前方的路,用一种尽量随意的的语气随口问道,“……你有恨过王丹吗?”
我能感觉到惠蓉那平稳的呼吸停了一秒。
她睁开了眼睛,转过头,那双被夕阳映照的眸子里带着一种“茫然”。
“……我……”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我叹了口气,知道这个问题把她从那种“凯旋”的平静里拖了出来。
但现在应该探寻答案了。
“我只是在想,”我尽可能小心地斟酌自己的词句,“你心里那个‘空洞’,是因为你父母……那场车祸,这是‘根源’,我知道。”
“但是……”
“……是王丹,带你进了那个‘圈子’。她是那根‘导火索’。”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如果没有她,也许……你就不会变成……这样样。你今天在家里也不用……受那么多折磨。”
我的话大概是让惠蓉从昏呼呼的胜利中彻底清醒了。 她没有回避我的目光,只是重新把头靠回了椅背上。
那双美丽的眼睛她看着车顶。
她在思索。
车里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大概过了五分钟,也许十分钟?我差点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没有。” 惠蓉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坚定。 “……我从没有恨过她。”
我有些诧异,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也转过头看着我,那双眸子里带着一点自嘲。
“……老公,我知道你很爱我,但是”
“……你把我想得……太‘无辜’了。”
“……是,王丹是‘导火索’。”
“……但,那个‘炸弹’,是我自己亲手把它埋在我心里的。” 她摇了摇头。 “……就算没有王丹,也会有‘李丹’,‘张丹’,‘赵丹’……” “……当一个人自己一心想往那个‘粪坑’里跳的时候……她总能找到那个推她一把的人。”
“有些事,你想做,有一个理由,你不想做,有一千个借口。”
惠蓉的话如此清醒,如此……残酷。 她没有逃避,也没有把“罪孽”推给任何人。
“……我知道”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她的眼神也软了“……我这一辈子看起来好像是风风光光,其实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我谁都不恨。我也不怪任何人。”
“……我只是觉得……” 她看着我,眼里慢慢地涌上了一层翻滚的氤氲,一种比愧疚更深沉的“心疼”。
“……我只是觉得……我这辈子……”
“……除了外公外婆……”
“……最对不起的人……”
“……就是你,老公。恐怕,这笔账我永远都还不起了。”
我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撞得又酸又软。
一时间,我不知道如何接这句话,只能下意识地腾出了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侧脸。
她的皮肤很烫。
惠蓉顺势把脸更深地埋进了我的掌心里,眷恋地蹭着。
她握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拉得更近。 然后侧过身,把头轻轻,靠在了我的右肩上。
“……老公。”她在我耳边,用那“昏昏欲睡”的声音,呢喃着。
“……嗯。”
“……今天真的好累啊。”
“……是啊,睡一会儿吧,老婆”我低声说。
“……嗯。”
我平稳地开着车,右手被她握着,肩膀上承载着沉甸甸的“信任”和“解脱”。
这一刻,我感觉我们的灵魂真正没有一丝缝隙地贴在了一起。
后备箱里飘来的一点点红烧肉的香气,浓郁的人间烟火,就像每天下班回家的固定仪式,让人觉得无比踏实。
“五万块啊……” 惠蓉忽然开口
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嗯?”
“王丹说的那个单子。”惠蓉把玩着我的手指,“日俄混血,女博士,安娜,是听她说过,但是要定制从没卖出去过的‘束缚’。出手就是五万。”
我皱了皱眉。
“你今晚真的要跟她视频会议?”我的声音里带着关切,“你刚……”
“我没事。”惠蓉打断了我“哎哟,老公,我只是有点累,又不是残废了。” 她笑了,带着点调侃,“而且,跟一个可能有点M属性的留学女博士聊聊草药和皮具,总比自己胡思乱想轻松多了。”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那就好。回家……先喝汤。饭吃完再谈工作,我怕你倒在电脑前面。”
“嗨呀,一饭三吐哺的林大总监现在还来教训我啦?”惠蓉的声音变得很软,她凑过来把脸颊贴在我的肩膀上,
“在想可儿吗?”她问道
“嗯,不知道那丫头晚饭吃了没。估计又在叫外卖。”
“她最好是叫了外卖。”惠蓉哼了一声,“她要是敢碰我的厨房,我就把她绑起来,用慧兰那根狼牙棒……”
话没说完。 我两的手机同时发出了“叮咚”一声。
是“相亲相爱一家人”那个四人微信群。
惠蓉直起身子,点开了那条消息。
屏幕上,首先跳出来的是一张灾难的照片,有点虚焦,但内容很清晰——一个不锈钢汤锅,锅里是某种已经彻底碳化了的黑色物质,锅沿还在“滋滋”地冒着绝望的青烟。
紧接着是可儿的一条信息: 【你的皮卡丘:[大哭][大哭][大哭] 姐姐!蓉姐姐!!姐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的皮卡丘:我就……我就想学着老妈的样子,给你们炖锅鸡汤补一补……我发誓我就接了个电话……[跪地求饶.gif]】
死寂。
车厢里的卡朋特,还在唱着“All my best memories, come back clearly to me……” (我所有最美好的记忆,都清晰地回到我身边……)
我看了一眼那张照片,又看了一眼惠蓉。
下一秒。 “噗——” 惠蓉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她像是被点中了笑穴,整个人缩在副驾驶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哈哈哈哈……这个白痴……她……她把整只鸡都……哈哈哈哈……”
我看着她笑得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的那股劲儿……心里最后一点的紧绷感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回家了, 那个荒唐、混乱、又真实的家。
手机又“叮咚”一声。 是可儿发来的一段撕心裂肺的语音尖叫:“啊啊啊啊啊——它黑了!姐姐!它全黑了!怎么办啊!!”
我叹了口气,但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惠蓉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
【蓉蓉兔:不准动!就让它黑着!火关了就行!等我们回来!】
【蓉蓉兔:我们带了外婆亲手做的鸡汤和红烧肉,你要是敢再碰厨房一下,我就把你按在那个黑锅里,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碳烤小骚货’!】
发完,她锁上屏幕,把手机扔回仪表盘。 她凑过来,在我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留下一个带着口红颜色的唇印。
“老公”
“嗯?”
“开快点。”惠蓉重新坐直系好了安全带。
“咱们家那个傻闺女,估计要饿死了。”
我踩下了油门,凯旋的昨日正式结束了。 充满了鸡汤和焦糊的“今天”,才刚刚开始。
......
引擎的“咔哒”声停了。
在自家公寓的地下车库里,我终于可以松开方向盘,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感觉双臂的肌肉因为长时间的驾驶而绷得发酸。
空气中,顽固地残留着外婆硬塞给我们的那些食物的香气,家的味道。
我侧过头,看着惠蓉。
她还闭着眼睛,柔软地陷在副驾驶座上。
这次归乡之旅,像一场高烧。而现在,烧退了。
“老公……”
安全带扣“咔哒”一声,被解开了。
在这个万籁俱寂的车库里,惠蓉没有急着开车门,而是转过身,半个身子向我倾过来。
脸越靠越近,我甚至能闻到她唇上那股淡淡的清香。
就在她的嘴唇即将触碰到我的瞬间——
“We're not gonna take it! No! We ain't gonna take it!”
刺耳、狂暴的重金属摇滚乐猛地撞碎了车内这片温情脉脉的宁静。
音量是最大的。 我的手机。
我整个人猛地一僵,那股即将涌上的温情瞬间卡壳了。
惠蓉那张即将吻上来的脸就停在我面前不到三厘米的地方,我正准备环上她腰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我不用看屏幕也知道是谁。这个特别的来电音乐是那人自己抢过我的手机,自把自为配上的。
仪表盘上的手机屏幕正疯狂闪烁着刺眼的白光
上面只有一个字: 兰。
下意识地我飞快地瞥了惠蓉一眼。
我知道这很蠢。惠蓉是这个家庭的“大脑”,冯慧兰是她主动“招揽”的,她怎么可能会吃醋?
我只是……妈的,这通电话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而且,我的脑子里猛地闪过了我们出发的早上,冯慧兰在视频电话里的那个表情。
她当时正抱怨当地的警局对当地居民的上访有多么蛮横。当她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帮黑警”时,我清楚地记得她的眼中闪过的转瞬即逝的寒光。
我当时就有一种预感,她那趟出差只怕不会有我们想的这么简单。
现在,这个电话……
我抬起头看向惠蓉。 只用了一秒钟,她脸上的温情的爱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属于“妻子”的表情被她收了回去。她的眼神从“温情”瞬间切换到了“忧虑”甚至带着一点凝重的警惕。
她的想法应该也和我八九不离十
惠蓉坐直身体,镇定了一下呼吸,盯着那只还在疯狂嘶吼的手机
“接”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 “开公放。”
我按下那个绿色的通话键
狂暴的摇滚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恐怖的噪音。
“噼——啪——啪啪——”
是暴雨,冰雹混合着狂风被狠狠砸在车顶上的巨响,像是有人拿着碎石疯狂地砸向麦克风。
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我甚至怀疑冯慧兰是不是把手机伸出了窗外。我们刚开进车库,外面的雨是不小,但绝没有到这个地步!
她到底在哪儿?天气竟然已经恶劣到了这种程度?
在这片狂风和冰雹的地震中,一个声音勉强地从缝隙里钻了过来:
“……林锋……?”
几乎听不出是冯慧兰的声音。
我认识的冯慧兰,她的声音有时是中气十足的,有时是充满挑逗的,是那个在高潮时发出尖啸的女警司。
而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轻到几乎被风声彻底淹没。
她在发抖,牙齿不受控制互相撞击,细微的“咯咯”声。
“……是我……林锋,你能听见吗?”
“慧兰?”我本能地提高了音量,身体前倾,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你怎么了?你那边怎么回事?!”
“别喊。” 惠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她的指甲掐进了我的肉里,“别吓到她,让她说。”
电话那头的风声似乎更大了。
“……我好累……” 冯慧兰的声音像一根即将断裂的蛛丝。 “……车……车抛锚了……” 又是一阵“噼啪”作响,她似乎在调整手机的位置。 “……我在……”她断断续续地报出了一个郊野公路的路段名称。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当然知道那个地方,我们市和隔壁的交界处,一条几年前新修的断头路,两边除了农田就是建了一半的物流仓库。
一个在地图上都快被遗忘的死角,在这样的天气里,那个地方……
“……手机……快没电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那股“咯咯”的牙颤声却越来越清晰,“……拖车……妈的……说要三个……三个多小时……都不一定”
三个多小时?!
“慧兰!”我再也忍不住,对着手机吼了出来,“你听着!待在车里锁好门!哪里也别去!我马上——”
“滋啦——”
一声刺耳的电流爆音,像是手机被这股狂风撕裂了。
在信号彻底中断的前一刻,我听到一个有气无力的的国骂。
“……操!”
咔,通话中断了
死寂。
我的手已经搭在了刚刚熄火的钥匙上。 本能的冲动驱使着我立刻、马上把这辆车重新发动。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
惠蓉还保持着那个抓着我手臂的姿势,她正盯着我那只黑屏的手机,仿佛在透过那块冰冷的玻璃凝视着几十公里外那个风雨飘摇的十字路口。
“老公。” 她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刚才那个电话根本没有撼动她分毫。 “你听得出来吧。”
这不是一个问句。
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点点头,“她……她不对劲。”
“何止是不对劲。”惠蓉松开了我的手臂,收回了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习惯性地开始打磨她那涂着蔻丹的指甲——其实,她也没有看起来的这么镇定
但是危机面前,我们不能都乱了阵脚。
“她很疲惫,恐怕还很不安,一场暴雨,不值得她给你打这么个电话。”
“冯慧兰这个人,傲得很。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允许自己发出那种‘咯咯’的声音。” 惠蓉一针见血。 “她只有在……”惠蓉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最精准的词,“在马上就要‘碎’的时候,才会发出那种声音。”
碎这个词,让我心一紧。
我想起了我和冯慧兰的第一次见面,那个在癫狂与无助之间来回切换的冯慧兰……
“我得去接她。” 我说
这不是请求,是陈述。
而惠蓉,她做了一个出乎我意料的动作。
她倾身越过了我,丰满的胸脯重重压在了我的肩膀上。 她的脸颊擦过我的耳廓,带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啪嗒,她打开了我面前的副驾驶手套箱。在一堆保险单、车辆手册里掏出了一个被压成一团的尼龙包。 里面是她随时准备的一个三明治,一盒奶牛,还有那件用来应对突发暴雨的黑色冲锋衣。
“老公” 她的声音恢复了属于“妻子”的温度 “慧兰她就是个死傲娇。” “她永远不会在电话里哭,也永远不会说‘救我’。”
“她只会说……”惠蓉模仿着冯慧兰那有气无力的调子,轻轻笑了一声“‘……车……车抛锚了……’” 她看着我,那双眼睛里满是信任。
“现在……” 她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 “……是她最‘空’的时候,就和我一样”
空这个词,实在有一点玄妙,不过我能明白她的意思。
空,是惠蓉那十多年的分裂,是可儿对安全感的渴求,是冯慧兰在癫狂与软弱之间转换的无助。
而我,是那个负责“填满”她们的人。
“林锋。”惠蓉的手轻轻抚摸着那件冲锋衣 “这是你跟我说的。在桃源乡你替我挡下所有问题的时候,你用行动告诉我的。”
“记住,我们是家人。”
“为了家人,”惠蓉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不必多问我。”
她重重地吻了我一下。 然后起身打开了车门。
“去吧。”
妻子的眼神扫过我,扫过那件冲锋衣。
“这个家里,”她淡淡地说,“能让她第一个打电话求助的人,是你。”
“那个能接得住她现在的状态,能把她从风暴里毫发无伤拖出来的人……”
“……也只有你。”
她扬了扬下巴
“去吧,去把我们的‘母狮子’接回来……”
“我和可儿在家等你。”
我不再犹豫,钥匙拧动,倒车掉头,油门踩下。 车子冲出地库的瞬间,就像猛地冲破了水面。
“轰——”
......
虽然出发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一点豪情万丈
可现在,我连路都看不清了。
雨,不是“下”下来的。 是“砸”下来的。
刚开出市区,雨刮器就已经跟不上了。我把它调到了最快的档位,那两根可怜的橡胶条,徒劳地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道转瞬即逝的“清晰”。
一秒钟,仅仅一秒钟,那片清晰就会被新一轮的雨幕彻底覆盖。
车顶上的声音,再是“滴答”,也不是“哗啦”。是“咚咚咚咚——”像是有一整支乐队正站在我的车顶上疯狂敲击。
我握着方向盘,心里暗暗想着,冯慧兰也算个雨神了,上次去她家也是下大雨,不知道她会不会萧敬腾的歌?
越靠近郊区,光线就越暗。路灯变得稀疏,最后彻底消失。
世界只剩下我车灯能照亮的那片十米见方的区域。
冯慧兰最后给的定位就在这里。
我放慢了车速,车轮碾过积水和烂泥,发出讨人厌的哗啦声。
这条路,我心里咒骂了一声。邻市接过来的烂尾工程,柏油路面铺到一半就撂了挑子,剩下的全是这种被重型卡车压坏的土路。
难怪拖车张口就是至少三个小时。妈的,人家专业的就是经验丰富。这路况,就算开坦克来,也得掂量掂量。
我几乎是靠着直觉在往前“蹭”。这种路况和大雨,人很容易就迷失时间和方向,我开了多久? 二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 在这片风雨里似乎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
直到…… 我的远光灯,穿透那片白色的雨幕,扫到了一个黑色的的轮廓!
有什么东西!猛地一脚刹车。车子在泥水里滑行了几米才堪堪停住。
我眯起了眼睛。
没错! 那是一辆车!一辆警车! 它的涂装在灯光下反射着一种诡异的惨白。一半的车轮已经完全陷进了路肩下方的泥地里。 车灯全灭。 像一具被抛弃的钢铁废墟。
而且...
驾驶座没有人???
我的心一沉,不在车里?她在哪?
我缓慢开近,远光灯扫过警车的侧面。
我操!
有个人影?一个……靠在警车后门上的……人影?
在车外?!是她! 是冯慧兰!
我的血液差点停止流动。真是她!她就那么靠在那里,一动不动。 远光灯像一道舞台追光,将她钉在了那片风雨之中。
那身标志性的警服外套,此刻正被她随意地丢在脚下,一半泡在浑黄的泥水里。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一件白色的T恤。 一件薄薄的紧身T恤。自然早就被暴雨彻底打透了。
完完全全地打透了。
它像一层透明的保鲜膜,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身上。 她那夸张的G罩杯的爆乳曲线。 黑色的蕾丝内衣轮廓,都清晰得触目惊心。
本该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血脉偾张的画面。如果是惠蓉的店里,恐怕是最顶级的“湿身”诱惑。
但此刻在我的瞳孔里。这幅画面不带一丝一毫的“色情”。 我只感觉到了一股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心痛和......恼怒。
“砰!” 我迅速熄火,一把推开了车门。
“哗啦——” 暴雨和那股的狂风瞬间卷进了车里,将我也一把拉进了这个地狱。
“冯慧兰!!” 我吼了出来,声音刚出喉咙就被风雨撕得粉碎。
冰冷的雨水一瞬间就将我从头到脚淋了个通透。但我现在也顾不上了。
我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我彻底失控了,对着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咆哮。 “为什么不待在车里?!啊?!你不知道这样会死人吗?!失温症!你懂不懂什么叫失温症!!”
这时我才惊觉,我的手抓到的……不像皮肤,像一块铁, 一块冰, 一块僵硬的死物。
她太冷了,冷得都不像个活人。
冯慧兰应该是被我的咆哮声惊动了,那双在雨水中已经快要失去焦距的眼睛,缓缓而麻木地抬了起来。
她看清了是我。惨白的的嘴唇动了动。
她大概想对我笑一下,想露出那个她平时标志性的嘲讽笑容。
但她失败了。
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肌肉。只能任由牙齿不受控制地互相撞击。
“咯……咯咯……咯咯咯咯……”
“我……” 冯慧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急…咯咯……推……推车…咯咯…湿透了......太重...动...动不了”
她还在……想推车? 她以为她自己是谁? 超人吗?!
我不想再跟她废话了,“闭嘴!” 我粗暴地打断了她。一把将她那冰冷的手臂从警车上拽了下来。然后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从那片泥水里,强行“拔”了出来。
“啊……” 冯慧兰发出了一声无力的惊呼。
她的身体……软弱无力。 我第一次发现冯慧兰原来这么“轻”。 这个充满力量的强壮的女人,此刻在我的怀里,就像一个…… 就像一个被暴雨打烂了的晴天娃娃。
我半拖半抱着把她往我的车拽。 她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任由我拉动。
这几步路是我这辈子走过最漫长的路。
我拉开副驾驶的门,粗暴地将她“塞”了进去。 然后用尽全力关上了车门。
“砰——”
一声巨响。 世界瞬间从“地狱”切换回了“人间”。
撕心裂肺的风雨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车厢内久违的温暖。 我绕到另一边,回到驾驶座,第一件事就是把暖气的旋钮拧到了最大。
“呼——” 干燥的热风以最大的功率咆哮着,冲向了那个缩在副驾驶上湿淋淋的“晴天娃娃”。
我回过身抓起那件黑色冲锋衣。没有帮她“穿”,只是像盖毯子一样劈头盖脸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我才靠在椅背上,剧烈地喘息着。
就这么一会儿,我就冷得发抖,这傻子居然还想出去推车。
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暖风一吹,冯慧兰那股一直强撑着的倔强才算散了。
她终于也开始发抖了,不是刚才那种“咯咯”的牙齿打战。她整个人裹在那件黑色的冲锋衣里剧烈地颤抖着。
车厢里,只有暖风的“呼呼”声,和压抑在冲锋衣下越来越剧烈的抖动。
终于,一只被冻得青白的手从冲锋衣的下摆伸了出来。下意识地在自己那身滴水的下衣口袋里摸索着。
掏出了那只断电关机的手机。
“……充……充电线……” 她的声音还是抖的
我沉默着从扶手里拽出了那根备用线。 她的手指已经冻僵了,试了两次才把插头对准了手机底部的插孔,咔哒。插上了。
刺眼的蓝色光照亮了她那张惨白的脸。我看得清楚,她的嘴唇已经呈青紫色的了,眼神麻木地盯着那个正在启动的屏幕。 仿佛里面藏着什么最后的救命稻草。
当然,多半是没有的,对于我和冯慧兰这样几乎24小时待岗的人,手机就像我们的新器官,没电的焦虑只是一种讨厌的习惯而已。
“嗡——” 那只刚刚被电量救活的手机发出一声嗡鸣。
屏幕又亮了。一条短信从屏幕顶端滑落下来。
我的视线和她一同被那行小字锁住。
发件人:“王处”
预览的内容,只有一行。
“慧兰啊,你王姐给你介绍那个对象,你好歹还是见一面啊,人是个公务员,也老实,你什么时候有空……”
…… ……
我的大脑死机了半秒钟。
对象? 公务员? 老实?
我才刚刚把这个女人从一场风暴里,从一辆泥足深陷里给“拔”出来。
在我的想象中,她开机后接到的可能会是警局的紧急通知,也可能是救援联络,或者至少也是72小时抓捕行动的后续……
结果…… 是这个?一条……催婚短信?
与眼前这一切格格不入的“日常”,已经有点黑色幽默的感觉了。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想看看冯慧兰的反应。
我以为她会苦笑,会咒骂,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
但她没有。
那双刚刚恢复了一点神采的眼睛死死地钉在那行字上。
那具还在轻微发抖的身体,突然……不动了。
暖风还在“呼呼”地吹,车窗外的暴雨猛烈砸下。而车厢里的冯慧兰却进入了一种……风暴眼般的死寂。
她不抖了,也不喘了,她只是……看着。
“呵……”
“呵……呵呵……” 她的肩膀开始抽动。不是因为冷,而是在笑。
“妈的……”
“妈的!!!”
“老实?!”她嘶吼着把干笑声了真正的咆哮,声音因为疲惫和愤怒已经彻底破音。“我他妈……我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就为了你们这边傻逼,跑到千里之外去抓那两个抢劫犯”
“我他妈……差点冻死在这个荒郊野岭……!!”
她抓着手机的那只手因为过度用力,青筋暴起。 “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是就记得那些破事!!” 她像是在对那个“王姨”吼,又像是在对这个操蛋的世界吼。
“没一个懂我!!!”
“没一个……帮我!!!”
冯慧兰的语言已经开始颠三倒四了,但我能感觉到
那里面有一股巨大的委屈。
她抬起头,那双眼睛在手机屏幕的映衬下几乎通红一片。
怒火、委屈、倔强,一瞬间我都不知道自己从她的眼中读出来了多少。
我也不知道她在过去的72小时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不知道她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国道上到底绝望了多久。
但我知道的是
她已经彻底失控了,炸了。 她需要“重启”,她需要“发泄”。
而她选择的发泄方式,我们都心知肚明。
“砰!” 冯慧兰整个人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豹,从副驾驶座上朝我扑了过来!
“林锋!!!”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双还在滴水的冰冷的手就已经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衣领!
惨白的脸猛地凑到了我的面前!
“我们都知道对不对,我又不傻……” 她的声音从咆哮变成了压抑的低吼。
“是你……” 那双野兽般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
“‘面具男’……”
一时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
她当然知道。
面具男那件事,惠蓉、可儿,还有我,我们都在陪着这个顶级的精英警官玩“国王的新衣”。
但她从没提过,所以我确实没想到她会在这里谈这一出,我以为那件事早就翻篇了。
“……是你,对不对?!说是你!” 她不是在问。她是在确认。确认她最后的“重启”按钮是不是就在眼前。
“我受不了了……”她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点点哭腔,“我快炸了……林锋……我快炸了……”
她抓着我衣领的手收得更紧了,把我整个人都拽向了她。
“求你……说是你。” 从不低头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瞬……她最痛恨的“乞求”。
“求你,像上次一样……”
“……玩烂我!”
“干死我!!”
“现在!马上!!!”
话音未落,青紫色嘴唇就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绝望,狠狠地吻上了我。
坦白说,我都不想说这是吻,这是牙齿撞上了牙齿。 冰冷撞上了温热。
她嘴唇上因为干裂而渗出淡淡的血腥。
她的手哆哆嗦嗦地开始撕扯我身上的衣服。
冯慧兰,她又想把我拖进那个“暴力”和“性”的漩涡里。
她以为我还可以切换回那个“面具男”。她以为我可以被她激怒,可以为她怜悯,然后用更狂暴的力量去镇压她,重启她。
她以为……她需要这个。
大体上,她是对的
但也错了
我没回应她的吻,一秒钟都没有。
慧兰冰冷的手即将撕扯开衬衫纽扣的瞬间。
我抬起了双手,闪电般地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腕。
很用力。用力到足以让她那冰冷刺骨的皮肤感觉到疼痛。
她撕扯的动作停了,疯狂的啃噬也停了。那双冰冷的嘴唇还停留在我的唇上,但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动作。
我用力把她从我的身上“推”了开来,按在副驾驶上。
“砰”的一声,后背重重地撞回了副驾驶的椅背上。
那件被我劈头盖脸盖上的冲锋衣滑落到了地上。 露出了那身还在滴水的白色T恤。
车厢里只剩下暖风的“呼呼”声。
还有她因为震惊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不。”
我的声音不大,甚至很平静。但在这狭小的的车厢里,却分外刺耳。
冯慧兰彻底愣住了。
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茫然。
“为什么”
她的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茫然。
贴主:江听潮于2025_11_10 11:00:18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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