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 #海王 #海后 #纯爱 #合欢
一开始,那只手只是隔着那层刚刚才换上的内裤,在自己最私密的区域上进行着无意识的摩擦。
很快,这种摩擦就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用力。
惠蓉的呼吸也开始粗重起来。
那头被她强行压抑下去的野兽,再一次被“恐惧”的饲料给彻底唤醒。
在她蜷缩起来的小世界里,我听到她用蚊子叫一样的声音反复呢喃:
“……没事的……没事的……蓉蓉不怕……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她的手在裙底下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猛。
“……只要……只要喷出来……喷出来……就不会……就不会害怕了……”
“……喷出来……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外婆……外公……对不起……对不起……”
“……蓉蓉……是个……是个只会夹着腿……自己抠屄流水的……大婊子……”
我试图开口说些什么来抚慰她,但她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对我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明白她的意思
语言在此刻是苍白无力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她,我在这里。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声音平静而坚定,“老公一直在这里。”
惠蓉眼中的感激更加浓厚了。
我驾驶着车辆,平稳地驶离了高速公路,进入了车辆稀少的国道。
没有了高速路的隔离带,窗外的田园风光变得触手可及,空气中甚至都飘散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但这份宁静却让惠蓉的恐惧变得愈发强烈。
单纯的手指摩擦,已经完全无法满足她因为恐惧而被无限扩散的欲望。
我看到她从自己随身的包里颤抖着掏出了那个粉红色的玩意儿,那个小小的跳蛋。
然后
她以一个极其淫靡的姿势,将自己的身体横了过来,侧躺在那宽大的副驾驶座上。
一条腿高高抬起,雪白的小腿就那样毫无顾忌地直接搭在了前方的仪表台上。
她的身体在后视镜里俨然形成了一幅堕落美的色情画卷。
我能清晰地看到她那片因为刚刚的疯狂而红肿泥泞的“战场”。
开始是两根,接着是三根手指,毫不留情地狠狠地插进了自己“身经百战”的黑屄里;另一只手则打开了开关,将那个正发出“嗡嗡”声的跳蛋,重新塞进了自己那饱经风霜的紧致屁眼。
说起来,平时我也没变态到盯着老婆的下体仔细观察,现在这么被迫看着,不得不感慨——我这婊子老婆,是真有点黑得厉害啊。
惠蓉那“巨乳肥臀”的身体,因为这种蜷缩而又扭曲的姿势而被挤压成了一团充满了肉感的淫荡形状。
那对硕大的乳房因为侧躺而被挤压在座椅和她自己的手臂之间,显得愈发巨大和饱满,几乎要从领口里挣脱出来。
高高抬起的肥硕屁股则在后视镜里疯狂颤抖着
一幅足以让任何男人失控的画面。
车厢里充斥着各种淫靡的声音——
跳蛋如同蜜蜂在耳边鼓噪的“嗡嗡”;
三根手指在泛滥成灾的黑屄里粗暴进出时发出的“咕叽咕叽”的水声;
以及因为快感和恐惧交织而又哭又笑的——浪叫和淫语。
“老公!……老公你看我!……你看我这个骚货……是不是……是不是又脏又下贱!……啊啊!屁眼好麻!屄也好痒!”
她的声音已经从之前的“自言自语”转变成了对我,这个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男人的命令与祈求。
这么描述听起来很奇怪,但我也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
“我……我好害怕……你快……你快骂我!……骂我是个……不孝的,只会用跳蛋操自己屁眼的烂婊子!……你骂得越狠……我……我就越舒服……啊……啊啊……”
我沉默地开着车
从后视镜里,我窥视着她那张被高潮扭曲得挂满了泪水和口水的脸;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那被三根手指撑开到极限的湿漉漉的阴道口。
车子就在这样一种诡异而又疯狂的氛围中,不断向着那个名为“过去”的终点驶去。
终于,当车子转过一个弯道,前方那棵仿佛已经在时光中矗立了千百年的老槐树出现在视野里的瞬间——
我们到了。
惠蓉脑子里那根“理性”的弦也终于“啪”的一声崩断了。
恐惧、羞耻、怀旧
以及持续了数小时的刺激,汇聚成了一场最猛烈的生理风暴。
她把手伸进自己的屁眼里猛地一拔
这一瞬间,她不仅仅是高潮了。
如同消防栓被瞬间拧开,一股带着浓烈骚味的潮吹从她黝黑的骚穴里毫无征兆地喷射而出!这股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她自己的手、手里嗡嗡作响的跳蛋、身下的真皮座椅、甚至连前方的仪表台和挡风玻璃,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洪流浇了个透心凉!
那双本来就失焦的眼睛彻底地向上翻了过去,只剩下两片空洞的眼白。高高抬起搭在仪表台上的腿,因为剧烈的痉挛而不断蹬踏着,脚趾绷紧,又弯曲。手臂上一根根青筋都肌肉的骤然收紧而清晰地凸显出来,汗水如同雨滴,瞬间就将她整个人都浸透了。
她的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词汇
所有的语言都在这一刻坍缩了。
“嗬……嗬……呃啊……啊……”
在这场仿佛要将灵魂都彻底冲刷干净的风暴中,她彻底解脱了。
我缓缓地将车停稳在镇口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里
拉上手刹,熄火。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惠蓉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力量,维持着那个扭曲的姿势软软地瘫在座椅上,只有最深层次的肌肉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我静静地坐着,看着她,看着那片被她弄得一片狼藉的“战场”,看着那张泪水、汗水和口水交织的脸蛋。
心脏跳得很快,不是因为情欲,而是一种混杂着后怕、心疼与爱怜的复杂情绪。
过了许久,她的喘息声才终于渐渐变得平缓。
我深吸一口气,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金属卡扣弹开的“咔哒”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让那具还在微微颤抖的躯干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我伸出手,轻柔地将她搭在仪表台上的那条腿缓缓地放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那蜷缩着的身体从那片狼藉中抱起,将她转向我,整个地拥入怀中。
她的身体很烫,像是发着高烧,皮肤上满是粘腻的汗水和体液,隔着衣料传来一种令人痛苦的湿热。
如此的软弱无力,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大高潮已经将她所有的重量和力气都彻底抽空了。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我的下巴轻轻地抵着她湿润的头顶,手指用最笨拙的方式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散乱的长发。
接着,我从储物箱里摸出了一包湿纸巾,撕开包装,抽出一张。
冰凉的湿巾触碰到滚烫的脸颊时,她的身体又是一颤。
我停下动作,直到感觉她渐渐适应了这个温度,才开始一点一点地为她擦拭。
擦去额角的汗水,擦去眼角的泪痕,擦去她脸颊上已经半干的痕迹,擦去她嘴角那些屈辱的泡沫。
我擦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擦拭一件失而复得的珍贵宝物。
惠蓉的眼睛全程都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上一颗晶莹的泪珠,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地颤动。
我又抽出几张新的湿巾,将她那双无力摊开的手也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
然后是同样一片狼藉的脖颈和胸口。
当冰凉的湿巾触碰到她大腿内侧那些粘稠的液体时,一直紧闭的双眼才终于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她的身体不再颤抖了。
那股狂乱的饥渴似乎真的随着潮吹被排出了体外。
此刻的她,眼神里没有了欲望,没有了疯狂,只剩下一种疲惫与脆弱。
她就那样安静地看着我为她清理身体。
看着我将那些我们之间不堪回首的证据,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
随着我的动作,她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找回了焦距。
当我终于将座椅也清理干净,扔掉那堆用过的肮脏纸巾,重新将她那具干净柔软的身体拥入怀中时,她无力的手臂才缓缓地抬了起来,轻轻地回抱住了我的腰。
她把脸深深地、深深地埋进了我的胸口。
崭新的泪水再一次从她眼中涌出,无声地浸湿了我胸前的衣襟。
这一次,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彻底释放。
在这个洒满了早间阳光的车里。我们静静相拥。
过了许久
久到我以为她也许已经睡着了。
惠蓉终于从我怀里抬起头。
用她那双红肿——但又清澈的眼睛看着我。
“老公……”
她顿了顿
像是在积攒力气,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我……我好像……把……把所有的……坏东西……都……都排出去了……”
她的目光那么的认真,那么的恳切,像一个做错了事,渴望得到原谅的孩子。
“现在……我的身体……是……是干净的了……”
她看着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问出了这个对她而言似乎比生命还重要的问题。
“……对不对?”
我低下头,没有立刻回答。
我用嘴唇轻轻地吻去了她眼角最后一滴泪水。
然后,是红肿的眼睑,颤抖的鼻尖,最后,是柔软的嘴唇。
吻毕,我抵着她的额头,看着那双充满了忐忑与期望的眼睛,用最果断的语气告诉她。
“你从来都不是脏的。”
我抚摸着她的脸颊,继续说道:
“在我心里,你永远,永远都是我最干净的老婆。”
惠蓉的身体在这句话里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那具超负荷的躯壳正一点点地……“回落”。
“……干净的……”
她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尝这个词儿。
坦白说,其实我有点累。不是身上,是心里。……我接纳了她的世界,她的过去,代价就是……我原来的那个“正常”世界正在离我远去。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也许我根本就不想回去了。
但现在,今天,为了我的爱人,为了这个家,我绝对不会表现出来一分疲惫。
又过了几分钟,怀里的人终于努力撑起身体,她的动作还发软,但态度很明确。
伸手按下中控台的照明灯。
“啪嗒。” 光线亮起。
惠蓉做的第一件事是拉下副驾驶的遮阳板,打开化妆镜。
她的头发被汗浸湿了,几缕粘在脸上。眼线在眼角糊成一团黑。嘴唇……是自己咬的,又红又肿,好像还破了点皮。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很平静。
没有厌恶,没有自怜,那是一种……工匠在看活儿的审视。
“在包里……帮我拿一下,老公,湿巾。还有后面的黑色袋子。”她的声音还有点沙哑,但调子已经稳了。
我从后座捞起她的手包,还有那个她早就备好“善后”的袋子递给她。
我看着她从袋子里拿出备用的内裤和丝袜。车里很挤,她背对着我,动作快得……甚至有点冷酷。
很快,她把那条湿透了的内裤连同擦过的湿巾塞进了垃圾袋。
没有丝毫留恋。
斩断过去。这是她立下的誓言。
我这才发现,那件米白色的风衣,还有那条羊毛裙上几乎没沾任何痕迹。
她早就料到了。
她料到自己会失控,并且用最精准的方式控制了自己失控的“范围”。
这个女人……
“怎么了?”惠蓉仿佛脑后长了眼睛,没回头就感觉到了我的视线
“没什么。”我笑了笑,“在想你是不是该去当特工。”
她从镜子里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熟悉的属于“惠蓉”的狡黠。
“哪有我这么好身材的特工。”
她补妆的动作,跟我看过的那些美妆视频都不一样。不是为了“好看”,更像是在“上装备”。 每一层粉都像是在加固自己。 每一笔描摹都是在重画一张脸。
五分钟后,镜子里又出现了一个得体的大家闺秀:发丝被重新梳理过,妆容精致,眼神温婉。
如果不是我还闻得到空气里那股没散尽的味儿,我几乎要以为之前那场高潮只是我们共享的一场幻觉。
她仔细检查了风衣和裙摆,甚至抬起胳膊闻了闻,确认没有任何汗味或异味。
“好了。”她合上镜子转过头,对我露出一个端庄的微笑。
“老公,我们下车吧。外公外婆该等急了。”
“好。”
我们停车的地方就在“桃源乡”的镇口,那块刻着鎏金大字的石头旁边。
这里离外公外婆的老房子不远,走路十来分钟。
我推开车门,一股冷空气灌了进来,一下就把车里那股暧昧的味道冲淡了不少。
惠蓉也下了车。她自然地走过来挽住了我的胳膊。 那个动作很轻,带着依赖,很亲昵,但又不过分。
和几个小时前那个在楼道里像母狗一样爬行,求我狠狠贯穿她的女人判若两人。
然而她们并不是两个人,她们是同一个人。
是我的惠蓉。
“桃源乡”,这名字起得有点大,其实就是个很安静的小镇。依山傍水,一条叫“玉带溪”的小河穿镇而过,把镇子分成东西两边,靠着几座老石拱桥连着。
镇上没什么高楼,最高的大概就是镇中心那个“桃源家具厂”的办公楼,也就六层。
雨停了,石板路湿漉漉的,泛着青光。时间还早,镇上很安静。和其他镇子一样,这里也没什么年轻人,偶尔能看到几个穿棉袄的老人聚在檐下下棋,或者拎着菜篮走过。
“这里的土质很好,水也好。”惠蓉的声音平稳,带着点介绍家乡的自豪。
这是她每年春节陪我回来时都会说一遍的“导游词”。
她开始“表演”了。或者说,她开始用这种方式来锚定自己“正常”的那一面。
“所以我们这儿出的木料特别扎实。那家家具厂,”她朝不远处那个褪色的招牌抬了抬下巴,“还是几十年的老手艺,那个叫什么来着,哦,榫卯结构,一件能用一辈子。”
嗯,我知道。”我温和地回应道,“我们家那个红木条案,不就是上次外公带我们去挑的么。”
“对。”她笑了,“还有这水,玉带溪的水,上游没污染,所以这边种出来的菜都特别甜。等会儿让外婆做给你吃,你就知道了。”
我配合着点头,目光扫过这条小溪。 溪水确实很清,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
“这溪水,把镇子分成了两半。”我忽然开口道。“但是,他们终究还是同一个。”
惠蓉挽着我的胳膊,微微一顿。 她侧过头看我,眼神里有点探寻。
我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不再刻意地介绍那些我早就知道的“景点”,只是挽着我安静地往前走。
我们路过一家小超市,门口音响放着十几年前的老情歌。一个露天的理发摊,老师傅正拿着电推子,给一个打瞌睡的小孩剃头。
一切都太平和了。 平和得甚至……有点不真实。
我低头看了看挽着我的惠蓉。 她微微侧着头,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旧街景,眼神里是真实的怀念和温柔。
这一刻,她是真的。 那个端庄的、眷恋故乡的“蓉蓉”是真的。 那个在车里、在楼道里渴求着被最粗暴的方式填满,用最下流的语言嚎叫的“婊子”,也是真的。
我已经慢慢不再试图去分辨哪个是面具,哪个是本体。 她们都是惠蓉。 她们都被我爱着,被我保护着。
偶尔,我也有一种……挺病态的幸福感。
这千面的伶人
只有我。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这个男人见过她所有的样子。
“看,林锋。”她忽然停下脚步,指着石桥边上: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围在一起,蹲在地上看着什么。
“我小时候也最喜欢在这里玩。”惠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夏天就下去摸鱼,冬天……有一年冬天运气好,撬出来几块冰,那会儿见块冰可太难了。”
我看着她的侧脸。在午后的阳光下,她的皮肤白里透红。
“你小时候一定很乖。”我说道。 “当然啦。”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可是镇上有名的乖乖女,十里八乡的俊后生,外公外婆的骄傲。” 她说完,自己倒先笑了。 那笑声里有释然,有自嘲,还有……一种放不下的惆怅。
我们走过石桥,镇子另一边是更纯粹的住宅区,青瓦白墙,很多院子里都种着果树。
到了那个熟悉的巷口, 外公外婆的家就在巷子深处。一个带着小院子的二层小楼。 越是靠近,惠蓉挽着我的手就越是收紧。 她的身体又开始变得有点僵硬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频率在加快。
“没事的。”我低声说,用另一只手,盖住她的手背,她的手很凉。
“我知道。”她低声回答。
“我就是……有点……”
“有点紧张?”
“嗯。”她呼出一口气,“我怕……”
“怕什么?”
“怕他们看出来……怕我身上的味道……”她把脸埋进我的臂弯,“怕我……脏。”
这个“脏”字,她说得极轻。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捧起她的脸。
“惠蓉,看着我。”
她抬起头。那双刚刚补好妆的眼睛里又开始浮起畏惧。
“你再闻闻我。”我拉起她的脸颊按在胸口,“你闻闻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她愣住了,然后顺从地凑近了,在我胸前的衣服上轻轻嗅了嗅。
那里还残留着她的气味,体香,香水,洗发露,还有各种各样交织在一起的——我们的味道。
“闻到了吗?”
她点点头。
“如果说,你害怕自己‘脏’,”我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我也和你一样脏。我们是一起脏的。”
“我们不......”
“我再说一次。”我打断她,用拇指擦去她眼角刚溢出的一点水花,“你是我老婆。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最干净的。”
“你不是一个人来面对他们的,老婆。”
“你,我,慧兰,我们一起帮了可儿,今天也是我,你的丈夫,林锋,陪你一起回来看望外公外婆。”
“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她重复着这个词。 那双迷茫的眼睛微微闪烁着。
那只怪物,那只因为恐惧和愧疚而随时准备破土而出的欲望怪物,在“一家人”这三个字面前,似乎暂时被安抚了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 “啪嗒。” 又拿出了那个小小的粉饼盒。
她没有看我,而是看着镜子里那个眼角又有点花了的自己,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锋,你真是……上天派来克我的。”
她一边笑,一边飞快地用粉扑沾了点粉,压在眼角上。
“走吧。”
她重新挽住我的胳膊。 这一次她的手是温热的。
我们走进了巷子。 青石板路,两边是斑驳的墙壁。 巷子尽头,那扇熟悉的、刷着红漆的木门,就在眼前。 我们停在门口。 我能听到院子里,传来外公那台老旧收音机的声音,正在播着早间新闻。
我抬起手,正要敲门,惠蓉却拉住了我。
“老公。”她仰头看着我,眼神明亮清澈,带着一种雨过天晴的纯净。
“嗯?”
“谢谢你。”她踮起脚,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谢谢你,把我带回来了。”
我笑了,握住她的手抬起来,一起敲响了那扇门。
咚。咚咚。
“来啦——!是蓉蓉和阿锋到了吗?” 门里,传来了外婆中气十足的声音。
惠蓉的身体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最后一次微微颤抖了一下。
然后,她站直了,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而真实的笑容。
“外婆!我们回来啦!”她高声应道。
门“嘎吱”一声开了。 苍老而带着喜悦的呼喊扑面而来,裹挟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家”的味道。
这股味道我很熟悉,就像我每天下班回家的都会闻到的那样。
炖了至少三个钟头的老母鸡汤的浓香,混着八角、桂皮和一点黄酒。这股浓郁的香味,又被这栋老房子的“底味”——那种老木头家具、轻微油烟和几十年生活沉淀下来的油盐酱醋——给结结实实地包住了。
这股味道太暖和,太“正常”了。以至于让我们刚刚在车里、在楼道里的那一切,显得像一场荒诞而咸湿的梦。
“外婆!” 惠蓉的声音在我耳边清脆地炸开。
我稍稍被她吓了一跳。 她的调门瞬间完成了一次奇特的“升调”。如果说一分钟前她对我说话的声音是压抑的中提琴,那现在她发出的就是最明亮的小提琴了。 那个在国道上呓语、在车里哭泣的女人消失了。
站在我身边的,是“蓉蓉”,桃源乡的骄傲,外公外婆的乖孙女。
“哎哟,我的乖孙女!”门内外婆的身影清晰了。 她比我记忆中又圆润了一点,岁月把她变成了一个慈祥饱满的面团。七十多的年纪,头发全白了,梳理得一丝不苟,和惠蓉的习惯一样,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她系着碎花围裙,上面还沾着点面粉,正激动地在围裙上擦手。
“快进来,快进来!阿锋也来了!哎呀,你们两个,怎么突然今天就来了?”外婆拉住惠蓉的手,又来拉我的手,她的手很热,带着灶火的温度。
她一边拉着惠蓉往里走,一边就上手捏外孙女的脸:“是不是又瘦了?跟你说多少次,在城里也要好好吃饭……”
“哎呀,外婆,这不是想你们嘛!外公呢?”惠蓉撒娇地喊了一声,任由外婆捏着探头往里看。
“咳。”一声轻咳从外婆身后传来。外公就站在玄关的阴影里,总是不抢外婆的风头。 他比外婆高,身板挺得笔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七十多岁,清瘦,但精神很好。戴着老花镜,镜片后面那双眼睛透着特有的那股“书生气”。记得他以前是镇上的中学教师,教了一辈子语文。
“外公!”惠蓉松开外婆,一把就抱住了外公的胳膊,整个人都挂了上去,来回摇晃着。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姿态。 不是我们床上那种“魅魔”的纠缠,不是她对可儿那种“姐姐”的掌控,而是一种……小女孩毫无防备的依赖。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疯疯癫癫。”外公嘴上嗔怪着,但那张刻着皱纹的脸却舒展开来了。他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我身上,“阿锋,路上……还好吧?”
“挺好的,外公。就是有点堵车”
“堵车?”外婆一边笑一边拉着我们往里走,“可不许哄老婆子啊,咱这国道根本没人来,怎么会堵车?你们看这都几点了?快十一点半了!老实交代,你们俩……是不是赖床,睡过头了?”
这...外婆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还一下子还把我问住了,总不能说我和惠蓉路上大干热干了一场把时间耽误过去了吧!
好在我老婆的反应总是比我更快。
“哎呀,外婆——!”她拖长了调子,撒娇的功力简直是登峰造极。
惠蓉松开外公,又去挽外婆的胳膊,“您可冤枉死我了!都怪林锋啦!”
“啊?”我愣住了。
“都怪他!”惠蓉理直气壮地指着我,“他一个搞电脑的,非要去当劳模!大早上的还在车里开什么视频会议,处理什么服务器……等得我都快饿死了!您得罚他!罚他中午多吃两碗饭!”
我目瞪口呆,她这一席话完美解释了“晚到”,甚至还顺带掩饰了我和她可能的“疲态”),还连消带打夸赞了一下我这个丈夫“事业心”。
“哦?这样啊?”外婆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是……是啊。”我赶紧点头,配合着我“衣冠楚楚”的IT精英形象,露出一个歉疚的微笑,“一个紧急的bug,额,就是单位紧急的维修工作,没办法。让外公外婆久等了。”
“哎,小林哪里话,工作重要,工作重要!”外公在旁边发话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过小林啊,身体是本钱。蓉蓉说得对,等会儿得多吃两碗。”
“就是就是!”外婆笑着彻底被哄过去了,“哎,都站着干啥,都进来坐。我去看看灶上的汤。”
“外婆,我来帮您!”惠蓉立刻卷起袖子就要往厨房冲。
“哎,你别动!” “站住!” 外公和外婆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喝住了她。
外婆一把将她推了出来,嗔怪道:“你这细皮嫩肉的手,是来沾油烟的吗?再说了,你懂什么火候。去去去,回你房间坐着去,老头子可没少帮你打扫。去给你老公介绍介绍,马上就开饭了!”
“就是,你说蓉蓉这小妮子,阿锋每次来都是让我们在外边招待,难得也看看咱们蓉蓉的住处嘛。”外公也笑着附和,“老太婆的厨房,可是‘闲人免入’。我去给她打打下手就行了。”
“外公——”惠蓉还要说什么。
“去吧。”外公摆了摆手,一种属于老教师的温和权威容不得我们的拒绝。
外公外婆转身进了厨房,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老头子,快来,那盘腊肉给我端过来要炒了!”
“你陪陪蓉蓉。”外公对我摆摆手,背影消失在了厨房门口。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我看着惠蓉,她还保持着那个挽起袖子准备冲进厨房的姿态。
那个“完美孙女”的笑容凝固在她的嘴角。
一秒、两秒,我看到她的肩膀开始抖,一种无法抑制的颤栗,就像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快要被冻僵时身体本能的挣扎。
她在害怕。
被“亲情”压下去的恐惧和愧疚,在她即将要面对“那个房间”的这一刻涌了回来。
“惠蓉。”我低声叫她。
她微微一抖
“老公,跟,跟我来吧……我们回房间……换件衣服。” 她丢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径直走向了走廊尽头那扇小一点的木门。
惠蓉的手握在门把上,一个已经被磨得发亮的黄铜把手。
足足三秒钟,她没有拧动它。
然后像是在执行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一样,猛地一拧。
“吱呀——”
门开了。
一股樟脑丸和旧纸张的的“陈旧”气味从门内里涌了出来。
惠蓉的身体在闻到这股味道的瞬间明显地向后缩了一下。 但她还是走了进去。
我也跟了进去。
一间很小的房间,大约只有十二三平。打扫得还算干净,阳光从一扇老式木框窗户里照进来,投射出空气中飞舞的些微尘埃,完全不像十多年没住人的样子。
这里……是惠蓉的闺房,是我过去十年几乎未曾踏入的场所,往日过年探亲,她总是推着我在餐厅和客厅来回奔忙,我甚至没来得及停下来思考这间屋子的存在。
这是她离开这个小镇去读高中之前,住了十五年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停在了她十五岁的那一年。 墙壁是泛黄的白色墙灰。正对着门的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海报。不是她现在更喜欢的钢琴大师,而是一个10年左右走红的酷酷情歌王子,穿着白色的T恤,头发微分,笑得无比“健康”。海报的角用透明胶带粘着,已经老化卷边了。
靠墙是一张一米二宽的单人床。铺着竹席,叠着一床被子。被套的花色……是那种巨大卡通兔子抱着胡萝卜的幼稚图案。
床的对面是一张木制书桌。 书桌上摆着一个玻璃相框。相框里是她。穿着蓝白相间的初中校服,扎着两条麻花辫,留着着厚重的刘海,年少的惠蓉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了两颗小小的虎牙。
那张脸是如此的纯净,如此的……“无知”。
书桌旁是一个顶到天花板的大书架。 上面没有一本我在我们家里看到过的书。没有萨特,没有加缪,没有茨威格。 那里只有——《唐诗三百首》、《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一整套的《世界名着导读》。而在书架的最顶层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排...... 一排用红色丝绸装裱、烫着金字的奖状。
“桃源镇中学,初二(三)班,惠蓉同学,荣获‘三好学生’称号。”
“桃源镇中学,惠蓉同学,荣获‘镇演讲比赛’一等奖。”
“优秀班干部”
“‘书法大赛’二等奖”
这些奖状就像一排排闪闪发光的“罪证”,无声地向每一个进入房间的人宣告着“乖乖女”惠蓉的辉煌历史。
惠蓉就站在这间屋子的正中央。
她站得笔直,环顾四周,目光从那个白衣飘飘的偶像海报,滑到那床幼稚的兔子被套,最后定格在了那一排刺眼的奖状上。
她伸出手去,她的手.....在发抖。
她想去摸一摸。摸一摸那个相框里扎着麻花辫、天真无邪的自己。
可她的手在距离相框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惠蓉她......不敢碰。
“呵……” 一声压抑的悲鸣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
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那张书桌,背对着那些奖状。 她的肩膀开始剧烈地抽动。
“呜……” 她哭了, 不是在车里那种带着快感的放纵呻吟。 也不是她在坦白过往时那种带着解脱的释然哭泣。 这是一种……绝望而无声的哀嚎。
她怕,她怕被一墙之隔的外公外婆听到。
所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呜……呃……呜……” 哭声被她的手掌堵成了最沉闷而痛苦的呜咽。
她整个人因为那股无法宣泄的巨大悲痛而颤抖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
惠蓉她...蹲了下去。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蹲在了那张印着兔子的单人床边,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小女孩。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握住。
我什么都没说。我没有问她“怎么了”。我也没有劝她“别哭了”。我甚至没有去安慰她“都过去了”。
有些事情,永远过不去。
我只是慢慢地走了过去。 反手关上了那扇门。
“咔哒。”
我把那个充满了“正常”与“期待”的世界关在了门外。 也把这个小小的,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庇护所”,锁了起来。
我走到惠蓉身后,没有拉她起来。 我只是和她一起蹲了下来,从她的背后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肩膀,没有用力。
我只是把她那副正在颤抖的身体坚定地揽进了我的怀里。
用我的胸膛贴住了她的后背。
把下巴轻轻地搁在了她的头顶,就和往常一样——让她感觉到她的背后不是冰冷的床沿,不是那些刺眼的奖状。
是我。是她的丈夫。
“呜……呜呜……” 当我的体温传递给她的那一刻。 她那死死压抑着的哭声,终于有了一丝丝宣泄的出口。
她紧紧抓住了身前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 她把头从膝盖里抬起来,用尽全力向后靠,靠在我的胸口。
我没动,没去拍她的背,没有任何动作,我只是……抱着她。
抱着这个在楼道里像母狗一样渴求的女人。抱着这个在李总面前高高在上用语言将对方斥退的女人。抱着这个为慧兰策划了“休克疗法”,用最不讲理的方式拯救朋友的女人。
也抱着这个因为自己少女时的奖状就哭到无法呼吸的小女孩。
我闭上眼睛,把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我的沉默,我的拥抱,就是我最坚定的回答。 ——我在这里——你所有的过去、所有的哀伤——我,你的丈夫,林锋,都看到了。
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声音只剩下她被手掌死死压住的呜咽。
那声音很压抑,像是在拼命吞咽自己的啜泣。
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什么轻飘飘的承诺和慰藉,她需要一个“锚”。 一个能让她撞上来,能让她攀附住,能证明她“存在”于现在,而不是被“过去”吞噬的锚点。
她的哭声渐渐变了调。 从绝望的哀嚎,变成了一种发泄式的痛哭。
她终于敢把脸从膝盖里抬起来一点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的后脑勺一下一下地往我的胸口上靠。 不重。但每一次依靠,都像是在无声地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任由她靠着,只是把环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一点。
几分钟以后,她的颤抖终于平息了下去,飓风总算是过境了。
“……呼……呼……” 我听到她大口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这间屋子里过去的空气。
然后,她用手肘轻轻地给了我一下。 “……放开。” 她的声音沙哑。
我松开了手,惠蓉立刻挣脱了我的怀抱,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扑到了那张书桌前,“啪”地一声打开了书桌上的一个生锈的粉红色化妆镜。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线全花、鼻头通红的“疯女人”。然后没有犹豫拉开书桌的抽屉。
里面没有情趣玩具,只有一堆过期的圆珠笔芯,几个生锈的卷笔刀,还有……一包已经发黄的拆开过的纸巾。
她抽出一张。那纸巾因为放得太久,已经硬得砰砰响。
她就用那张纸使劲来回蹭着自己的眼角。
“嘶……”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蹭疼了。
我看不下去了。我从我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上午在服务区买的纸巾包。没有递给她。 只是放在了她面前的书桌上。
她擦脸的动作停住了,过了几秒,她慢慢地弯下腰捡起了那包纸。
“撕拉——”惠蓉粗暴地扯开包装,抽出两张,重新开始擦脸。
这一次,她的动作轻柔了许多。
“……我初中的时候” 她忽然开口了,声音还是哑的,但已经没有了哭腔,眼睛盯着那张穿着白衬衫的偶像海报。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会嫁给这样的人。”
她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手包里——那个和这间屋子格格不入的昂贵的皮包里——掏出了气垫粉饼和口红。 “干净。温柔。笑起来……没有一点阴影。呵,老公,看来我也不算错得太离谱。”
“啪嗒。” 她打开了粉饼盒。 “我还以为,我也会一直是那个……”她的目光扫过那一排奖状,“……那个‘三好学生’。”
她开始往脸上扑粉。 “扑、扑、扑。”那动作带着一种压抑和急促,就像她不是在补妆,她是在……“粉刷”。是在用一层新的完美的“漆”,去覆盖那个刚刚崩溃的真实自己。
“我走的那天,外婆帮我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说‘蓉蓉啊,你出去了,就是金凤凰啦!但是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她的手停住了,看着镜子里那张已经被粉底“覆盖”得白得有些不自然的脸。
“这里确实永远是我的家,可金凤凰……”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外婆她不知道,这只‘金凤凰’飞出去没多久,就掉进了粪坑里。”
“还……还他妈觉得,粪坑里挺暖和的。”
她合上粉饼盒,开始涂口红。一管极具攻击性的大红色。那个刚刚被咬破的“小女孩”的嘴唇,迅速被一层坚硬性感的“铠甲”所覆盖。
“好了。”
她涂完了。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重新变得精致、美艳的女人。然后转过头看着我。 眼神里已经没有了脆弱,只剩下一种……疲惫的平静。
“老公。”
“嗯。”
“我眼睛……还红吗?”
我仔细地看了看,那层厚厚的粉底和遮瑕盖住了一切。但那双刚刚被泪水冲洗过的眼睛就...亮得有些吓人了。
“不红了。”我说,“但是很亮。”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呵……”她勾起嘴角,“亮……就行了。”
“蓉蓉——!阿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外公那中气十足的喊声。 “吃饭啦——!再不来,菜都凉了!”
惠蓉的身体猛地绷直了,她最后一次抓起那个小镜子照了照。
“真的不红?”
“真的。”
“好。”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沉重得仿佛吸进了这间屋子里所有的尘埃。
“走吧。” 她站起身,昂首挺胸,拉开了那扇门。
客厅里,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那股老母鸡的香味更加霸道了。外公和外婆正坐在桌边,笑眯眯地等着我们。
“快来快来!”外婆热情地招呼着,“蓉蓉坐这儿,外婆身边。阿锋,你坐我旁边。”
“来啦!”惠蓉的声音又一次奇迹般地切换回了那种撒娇的“小提琴”。她欢快地走过去,拉开椅子。
就在她坐下的那一刻。
“嗯?” 外公推了推他的老花镜,目光定在了惠蓉的脸上。
惠蓉的笑容僵住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蓉蓉啊。”外公慢悠悠地开口了,嘴角带着了然的促狭,“你这孩子,多大了。” 外公指了指她的眼睛。 “回趟家,还哭鼻子了?”
轰!我感觉惠蓉的“面具”在那一瞬间就露出了裂痕。
她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不是害羞。是谎言被当面戳穿的慌乱。她那双刚刚补好妆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哎呀,你这个老头子!” 外婆在旁边,一巴掌拍在外公的手臂上,替惠蓉解了围。 “说什么呢!蓉蓉这叫……这叫‘想家’了!对不对?”
外婆心疼地拉过惠蓉的手“这孩子,打从上高中,就没在家里住过几天。这么多年了,猛地一回来,看到自己小时候的房间,可不想哭嘛!”
外婆转向我:“阿锋,你可不知道,我们蓉蓉小时候最恋家了。十五岁送她去市里上高中,在火车站哭得……哎哟,差点没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哭散架咯!”
十五岁,火车站。 惠蓉的身体又是一僵。 我知道,外婆口中的“恋家”和惠蓉心中所想,只怕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是是是。”惠蓉赶紧抢过话头,她的演技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顺势把头靠在外婆的肩膀上,开始“演”出那种小女孩的委屈。“外公最坏了!就知道取笑我!我……我就是想您和外婆了嘛!不行啊!”
“行,行行!”外公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是外公不对,外公自罚一杯!” 他举起面前那个盛着黄酒的小瓷杯,一饮而尽。
这场风波,就这么幸运地被老人家的“乡愁”给完美地盖了过去。
“快吃菜,吃菜。”外婆热情地给我们夹菜,“阿锋,尝尝这个,正宗的土鸡汤,炖了三个钟头呢!”
“谢谢外婆。” 我尝了一口,鲜,不带杂质的纯粹的鲜甜,瞬间在味蕾炸开。
这顿饭是温暖的。桌上的菜都是最家常的。红烧肉烧得油光锃亮,肥而不腻。清蒸鲈鱼只放了姜丝和葱,鱼肉嫩得像豆腐。外公和外婆热情地给我们讲述着镇上这一年的“新闻”:东家的狗生了,西家的房盖了。惠蓉也完全进入了“乖孙女”的角色,配合地惊呼、大笑,时不时地给外公外婆夹菜,讲着她那个“美妆网店”的趣事(当然,是经过了无数次艺术加工的“纯净版”)。
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正常得近乎虚幻。 正常得我几乎要以为车里那场崩溃的高潮、楼梯间那场放纵的性爱、还有可儿、冯慧兰,是不是……全都是我做的一场荒诞的梦?也许我和惠蓉一直还像过去十年一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如此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对了,蓉蓉啊。” 外婆一边给惠蓉挑着鱼刺,一边用那种随意的语气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跟阿锋结婚……这也快十年了吧?”
惠蓉夹菜的动作停住了。
“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
“叮” 一声轻响,我看到妻子的筷子没有夹住的那块豆腐“啪”地一下掉回了盘子里,溅起了一点汤汁。
“外婆……”惠蓉的笑容开始有点僵硬了
“你看你,都三十了。”外婆完全没察觉,继续说道,“再不要就对身体不好。”
“外婆,我...”惠蓉的声音已经弱了下去。
“阿锋啊”外公也加入了战场,他看向我,语重心长“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事业为重。但是……‘家’才是根啊。”
“你工作这么忙,我们都知道。可……可你也要好好对我们家蓉蓉啊。”
“要个孩子。”,“好好对她。”这两句话就像两把生了锈的钝刀,在外公外婆“爱”的驱动下一下一下地捅进了惠蓉的心脏。
我不需要低头,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身边的凳子开始了轻微的的震动。
是惠蓉的腿,她在桌子下面抖得像筛糠。
她那张刚刚粉饰好的完美“面具”正在这最日常、最温暖的“攻击”下寸寸龟裂。
她接不住。
好在这个问题倒还是我预料之中的。
虽然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自己不用回答。
“外公,外婆。”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沉稳。饭桌上的气氛瞬间一静。 两位老人都看向我。惠蓉抬起头,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放下筷子,看着两位老人,脸上露出了一个真诚、坦荡甚至带着“愧疚”的笑容。
“外公,外婆,您二老说得对。”
惠蓉在我身边猛地一颤。她大概以为我要“坦白”什么
“这件事其实……都怪我。”我“坦承”道
“怪你?”外婆愣住了。
“对。”我点点头,表情“沉痛”“您二老只知道我工作忙,但不知道我这个工作……有多‘伤’”
我叹了口气,开始“编”:“我们搞IT的,天天对着服务器,辐射大。而且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天天熬夜……这……这身体啊,就有点‘亏’。”
这么些年看惠蓉表演,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才会当演员。我把话说得恰到好处的“隐晦”,两位老人都是过来人,自然瞬间就懂了。
“啊?这……”外婆的脸上,立刻写满了担忧。
“所以”我的语气变得坚定,在桌面上握住了惠蓉的手,“我跟蓉蓉,我们早就商量好了”
“我们……不急。”
“我爱蓉蓉。我不能……不能因为我想要个孩子,就让她……担这个风险。”
“万一……万一因为我的问题,孩子……不健康呢?那我不是害了蓉蓉一辈子吗?”
“所以,我们俩的计划是等我忙完这一阵,我先好好调理身体。烟戒了,酒戒了,天天跑步。等我……等我‘万无一失’了,我们再要孩子。”
“我们要么不要,要就一定要您二老带回来一个最健康的宝宝!”
啧啧,这一番话我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有理有据,有情有义。 既解释了“为什么不要孩子”,又表达了对蓉蓉的爱(,还给出了“未来的承诺”。 简直是……完美。
至于是不是真的这点技术性问题,我们可以暂时忽略,反正我和惠蓉确实感情深厚这个结果不是假的就行。
“哎哟……”外婆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反手盖住我的手,“阿锋……好孩子,真是……真是难为你了……”
“咳。”外公也清了清嗓子“阿锋,有这个担当就对了。是我们……是我们老糊涂了,不该逼你们。”
“不不不,”我赶紧说,“您二老是关心我们。我……我这不也盼着早点让你们抱上外孙嘛!” 我转过头,深情地看着惠蓉。“对吧,老婆?”
惠蓉正痴痴地看着我。 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眼睛里痛苦和感动混在了一起。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点着头。
“嗯。”
“嗯。”
危机暂时解除
“唉,说起来……” 外婆一边擦着眼角,一边又给惠蓉夹了一筷子她最爱吃的肥瘦相间的红烧肉。 “吃,多吃点,补补。”
“你看看你,还是这么爱吃这个。从小就爱吃。一点没变。”
“前两天,我在镇上那个超市……”她顿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回忆“……哦,对,我碰到,碰到了老魏家的那个小子了。”
老魏家的小子? 我的心里突然警铃大作,我下意识地侧过头,用余光扫了一眼惠蓉。
她脸上的笑容还挂着那个“乖孙女”的甜美笑容,没有变化。
“哎哟”外婆感叹着“那小子啊,都当爹了,领着他儿子来买作料。那孩子长得……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虎头虎脑的!” 外婆笑呵呵地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
她用充满了“往日温情”的语气说出了那句“引信”。
“那孩子挺好啊。老实、本分,就是有点呆呆的,从小就爱跟在你屁股后面转,你说,要是你没走……”
惠蓉的笑容一直没有变。
但是她那双刚刚才恢复神采的眼睛,在一瞬间收缩了。
在两位老人看来,她依旧是那个在认真聆听外婆讲话的好孙女。
但在我眼中,她那张完美的“面具”开始漏水了。
“嗡——嗡——” 凳子又开始了那股熟悉的频率。她握着筷子的那只手还悬在半空。而她在桌子底下的另一只手——那只我没有握住的手——它在动。它不是在发抖。它……它在她的裙摆上猛地攥紧了。 然后,我看到那只手的手指……开始以一种奇怪的痉挛,蜷缩又张开。
我的心一沉,惠蓉,她在恐惧,她的性瘾又被这该死的“恐惧”给勾出来了。
童年的玩伴,“本该如此”的人生轨迹,铺天盖地的回忆正在吞没她的理智。
她想……她想在这张饭桌上!在外公外婆的面前!用那种她最熟悉的、最能“镇痛”的方式,来对抗这份“审判”! 她要失控了!
我绝不允许。
我的反应几乎是本能。 我伸出手,在桌子底下,两位老人视线的死角里,用我温暖的手掌覆盖住了她那只冰冷僵硬的手。
只是把我的体温传递过去。 然后用我的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摩挲着。
别怕,我在这里。老公在这里。
那股山崩地裂般的颤抖在我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奇迹般地停滞了。
她反手用力握住了我,指甲掐得我生疼。
很好。她还“活”着。
我抬起头,外婆还在感叹:“……可惜啊,他爸妈走得早,这孩子……”
外婆,您家今天黄历实在不适合忆往昔,对不住了,我在心里默默的道了个歉。
然后
“啊!” 我忽然用一种“恍然大悟”的的音量,轻呼了一声。语气惊喜中充满了食欲,瞬间就打断了外婆那伤感的“怀旧”。
“怎么了?阿锋?”外婆和外公,都被我这一下,吸引了过来。
我的目光牢牢地锁定了桌子中央那盘油光锃亮的红烧肉,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崇拜”和“好奇”的笑容。
“外婆!我……我终于吃出来了!”
“啊?吃出什么了?”外婆被我这副“一惊一乍”的样子彻底逗乐了。
“这红烧肉!您……您是不是在里面放了……陈皮?” 我特意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对不对!一定是!就是那股味道!藏在酱油味后面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清香!”
“哎呀!” 外婆这下是真的“惊喜”了。她“啪”地拍了下大腿,整个人都因为“知音难觅”而兴奋了起来。 “阿锋!你……你这舌头是真灵呀!这你都吃出来了?”
她“上钩”了
“那可不!我就说怎么这么好吃!比我在五星级饭店吃的都香!外婆,您快教教我吧!这陈皮是什么时候放?是跟糖一起炒,还是后面炖的时候才放?比例呢?是不是一斤肉就放一小片?”我的问题问得又具体又“外行”。
想必是能精准地挠到了一个“厨艺大师”的“痒处”。
“哎哟,你这孩子……” 外婆彻底“沦陷”了,她被我这精准的“彩虹屁”和“求知欲”拍得心花怒放。
她一把拉过旁边的椅子,往我这边挪了挪,兴高采烈地开始给我“上课”:“你这就问对人了!我跟你说,阿锋,这陈皮啊,学问可大了……”
危机这次应该是真的解除了。
老魏家的小子”,“本该如此”的人生,“纯洁”的过去…… 在这一刻, 被一块“红烧肉”彻底挡在了门外。
外公在旁边,看着眉飞色舞的外婆,又看了看我。 那双老教师的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了然”和“欣赏”。
外婆的角度看不到,不过我倒是尽收眼底,当然,我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外公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拿起酒杯,又自顾自地抿了一口。
在桌子底下,两位老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惠蓉那只紧紧攥着我的手慢慢松开了。她没有抽回去,只是把那冰冷的指尖缓缓地插进了我的指缝。
十指紧扣。
那只刚刚在裙摆下蠢蠢欲动的手重新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安静而又“安全”。
我一边认真地听着外婆传授“红烧肉秘方”,一边用余光看着惠蓉。
她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滴滚烫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涌了出来,无声地落在了她面前盛满了米饭的碗里。
然后她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了那个温婉得体的笑容。
她也加入了这场关于“红烧肉”的热烈的讨论:“哎呀,外婆,您就别藏私了!快告诉阿锋,您那陈皮,是不是还得用黄酒先泡过?”
“哎哟!你这丫头!这你都知道?!”
“那当然啦!”惠蓉骄傲地扬起了下巴“我可是您外孙女呐!”
她回来了。
桌子底下,我的手还和她十指紧扣。那只手已经不凉了,我的体温,或许还得加上我那番“红烧肉破局”的表演,终于让她几乎要冻结的血液重新流动了起来。
我在这里,惠蓉。只要我在这里,你就永远都不需要再掉进那个“粪坑”里。
外婆还在眉飞色舞地给我讲解她那“独门陈皮”的产地和泡发技巧,我听得无比认真,不住点头,时不时还要提出一两个“专业”问题,比如“那泡过的黄酒,是倒掉,还是连酒一起倒进锅里?”
“哎哟!阿锋!你这孩子真是问到点子上了!”外婆一拍大腿,兴奋得仿佛找到了“关门弟子”。
外公在旁边笑着,给自己的酒杯又满上了一点。
而惠蓉就坐在那里。她没有继续参与“红烧肉”的讨论,她只是……在看我。眼睛就那么固执地定在我的脸上。她看我如何“讨好”她的外婆,看我如何把“陈皮”和“黄酒”这种我根本不懂的“厨房秘辛”说得头头是道。她看我如何像一面盾牌,把她牢牢地护在身后。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里面带着一点小小的……“崇拜”。
就好像我们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她来看我最后一次大学辩论赛。
“阿锋啊。” 她忽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再是“小提琴”的清脆,也不是“磨砂纸”的嘶哑。只是带着一点点“黏腻”的、属于“惠蓉”的妩媚。
“嗯?”我正听外婆讲到“冰糖要炒成枣红色”,下意识地转过头
外婆和外公也看向她。
她笑盈盈地看着我:“老公,你……你刚刚说,你身体有点‘亏’啦?”
“咳……咳咳!” 我一口汤差点没喷出来。这,这女人!她疯了吗?!她知不知道她现在在说什么?!
“哎哟,慢点慢点!”外婆赶紧给我拍背。
惠蓉笑得像一只偷到了鸡的狐狸,眼睛弯成了月牙。她当着外公外婆的面,用一种最“天真无邪”、最“关怀体贴”的语气说道: “老公,你是不是……‘空’了啊?”
“空了”
这个词在我们的“四人微信群”里,一般是那些最淫乱的“dirty talk”里才会出现……
她就这么轻描淡写说了出来
“我……”我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耳朵一定红得能滴出血来。
“你看看你”惠蓉“心疼”地伸出手,帮我擦了擦嘴角根本不存在的汤渍。 她的手指在我的嘴唇上若有若无地轻轻“刮”了一下“你这几天实在是……太‘辛苦’了。”
她凑近了一点,声音轻得只有我们和桌对面的老人能听到。 “等我们回家了……我……一定好好帮你……‘补’回来。”
补回来
我,一个三十二岁、自认为也算“身经百战”的一代猛男,在这个充满了“正能量”和“土鸡汤”香味的饭桌上
可耻地害羞了。
“……吃,吃饭。”我结结巴巴地埋下头,假装去扒拉碗里的米饭。
“哈哈哈哈……” “哎哟,你看看……你看看他们俩……” 外公和外婆在对面看着我们俩这“打情骂俏”的一幕。两位老人笑得比刚才还要开心。
“老头子,你快看阿锋!”外婆指着我,笑得直拍大腿,“脸都红到脖子根啦!哈哈!”
“蓉蓉啊,”外公也笑着,“你可不许‘欺负’阿锋啊。阿锋这孩子,老实。”
老实,我听着这个评价,扒饭的动作更快了。
其实,我知道惠蓉的意思:她“赢”了。 她“补”回来了。 她用这种只有我能听懂的“情话”,这种在“正常”和“淫乱”边缘疯狂试探的游戏,向我无声地宣告着—— 那个小女孩的空洞, 已经被“爱的陈皮红烧肉”给“补回来了” 。
至少现在,她不再需要用自慰来镇痛了,她有我。
这顿午餐的后半段,就在这种“诡异”又“和谐”的氛围中继续着。
外婆拉着惠蓉“忆苦思甜”,讲她小时候如何挑食。惠蓉就那么挽着外婆的胳膊,笑盈盈地听着。 而她的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始终和我的手十指紧扣。
她甚至还用脚时不时地轻轻勾一下我的脚踝。
而我只能在“老实人”的“人设”下一面“正襟危坐”地听着外公给我讲“镇上的变迁”,一面忍受着这个“女妖精”在桌子底下对我的甜蜜“骚扰”。
……
饭后
“外婆!我来洗碗!” 惠蓉又一次积极地卷起了袖子。
“去去去!”外婆毫不客气地把她连同我一起推出了厨房,“你们俩刚吃完饭不许坐着!出去!到街上走走!消消食!” 外公也在一旁拿起了他的紫砂壶,笑着说:“听你外婆的。我跟你外婆也要睡个午觉了。你们晚饭前回来就行。”
“那……好吧。”惠蓉乖巧地吐了吐舌头,“外公外婆,那我们出去走走啦。”
“去吧,去吧。阿锋,照顾好蓉蓉。”
“……好的,外公。”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出那扇红漆木门,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了下来。“桃源乡”在午饭后陷入了一种懒散的安静里。
“呼——” 惠蓉一走出巷口,就夸张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憋死我了。” 她松开一直“挽”着我的手,转而变成了十指紧扣地“牵”着我。
她像个小女孩一样拉着我,在空无一人的石板路上“荡”着胳膊。
“喂,老公”
“嗯?”
“我刚刚……演得还行吧?”她仰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又出现了。
“……何止是还行。”我苦笑“惠蓉,你不去拿奥斯卡,真是屈才了。”
“切”她得意地哼了一声“那,‘林影帝’,你那个‘陈皮红烧肉’,又是跟谁学的啊?”
“……我那是急中生智。”
“哦——”她拖长了调子,“‘急中生智’啊……我还以为,你是背着我在外面偷偷‘学’了多少‘新花样’呢?”
我看着这张在阳光下媚眼如丝的脸。
我知道,我的妻子,那个自信、强大、还有点“坏”的惠蓉,已经满血复活了。
就在这时,惠蓉突然转身面对着我
“老公”
“嗯?”
“虽然以前我就说过好多次,你也老是叫我不要再说了。但是,今天我还是要再说一次。”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还有,谢谢。”
“行了”我摆摆手,虽然今天真的有点累,但这时候作为男人,我当然也想装装酷
“这么多年老夫老妻了,这个真的不适合你,蓉蓉”
呵呵,她似乎很开心的笑起来,绕着我转了个圈。我们牵着手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过那个放着老情歌的小超市,走过那个老师傅已经开始打瞌睡的露天理发摊。
一切都平和得像一幅静止的油画。惠蓉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一栋带着独立院子的小楼,院子里种满了栀子花。
“林锋。”
“嗯?”
“你说……”她歪着头,很认真地在“思考”:“等我们都老了。比如七十岁,走不动了。” 她顿了顿,掰着手指开始数: “我们四个人,你,我,可儿,还有慧兰。”
她用一种“憧憬”的语气继续说道:“我们四个要是一起住到这里来……是不是也挺好的?”
“……哈?”我怀疑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想想啊。”她来了兴致,拉着我继续“规划”她的蓝图“你看这里多安静啊,空气又好,水也好,我们就把那栋院子买下来。”
“你和慧兰,肯定还能动,你们俩就负责去镇上跟老头下棋。”
“我和可儿嘛,我们就负责在院子里种花,晒太阳,打麻将。多好啊。”
我看着她这张对“未来”充满了“美好向往”的脸,一时不禁哭笑不得。
我深吸了一口气
“惠蓉。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啊?”
“我们‘四个人’?”我压低了声音,虽然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你,我,可儿,冯慧兰?住在这里?”
“在桃源乡?在你外公外婆‘眼皮子底下’?!” 我觉得这比她刚才在饭桌上说“空了”还要惊世骇俗。 “……我们要是敢住到这里来……镇上的人会怎么看我们?冯慧兰那个‘爆乳女警’,她来了这里,估计第一天不是打架斗殴就是着装不检点被民警同志抓起来。”
“还有可儿!她要是敢在这里COSPLAY……她会被人当成‘妖怪’浸猪笼的!”
然而 惠蓉听完,只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
“哎哟……林锋,你太逗了。”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很严肃
“你说的……”她好不容易忍住了笑,“……都对。”
“但是” 她转过身,背着手倒退着走在我面前,阳光勾勒着她曼妙的曲线,狡黠的少女对我眨了眨眼。
“……那又怎么样呢?”
“等我们都七十了……谁还认识谁啊?” 她给了我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 “……说不定到时候这镇上的人……玩得比我们还‘花’呢。”
我也对她翻了个白眼,我们两就这样笑着闹着继续朝前走去。
那座分割小镇的石桥下,玉带溪缓缓流淌,午后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泛起点点金光。
我们刚准备上桥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家三口。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男孩。 男人很高很壮,把那个小男孩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小男孩咯咯地笑着, 女人则走在旁边,一手扶着男人的胳膊,一手拎着一个超市的塑料袋。她正仰着头,笑着跟男人说着什么。
他们的形象是如此的幸福美满,就像是这个安宁小镇的一副宣传画。
而我们当然是闯入这幅画的“异类”。
作为这座桥上唯二的行人,我们不可避免地互相打量着。 那个女人应该是最先看到我们的,她看着我和惠蓉,这两个一看就不是镇上人的“俊男靓女”,不过很快,她就失去了兴趣,只是礼貌地对我们笑了笑。
那个男人也转过了头,他的目光扫过我,然后落在了我身边,惠蓉的脸上。
他愣了一下,但目光里既不是“惊艳”,也不是“色欲”,更像是一种“困惑”和“回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不太确定,于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惠蓉始终面带微笑
我们走过了,他们也走过了。
惠蓉突然很安静,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她没事吧?
这个“本该如此”的“宣传画”是不是又让她想起了什么?
我们走到了桥的另一头,惠蓉忽然停下了。 她这才转过身,看着一家三口已经走远了的背影。
“……还真挺巧。” 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很平。
“……什么?”我没听明白,“挺巧什么?”
惠蓉转回头看着我,她的眼睛里那股熟悉的“小狐狸”恶作剧的“狡黠” 又回来了。
“那个男的” 她用下巴朝着那个背影点了点,“那个扛着儿子的‘好爸爸’”
她微微一笑。
“他……”
“就是外婆说的那个……‘老魏家的小子’”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什么?! 他?!就是他?! 那个让她在饭桌上差点“性瘾”发作的“地雷”?! 她……她就这么……碰到了?!
我这下真有点慌了。我一把抓住了惠蓉的肩膀。
“你……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你……你别装!你……” 我有点语无伦次,我怕她刚刚才被我“填满”的“盔甲”。又被这“现实”的“致命一击”给彻底击碎。
而惠蓉看着我,看着我这张“惊慌失措”的脸,看着我眼睛里那纯粹不带一丝“嫉妒”,只有“担忧”的“爱”。
“噗嗤——”
她笑得是那么的“肆无忌惮”。 是那么的“解脱。”
她伸出手。 就像我在饭桌上那样,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颊,仿佛我才是那个需要被“安抚”的“小可怜”。
我的妻子踮起脚凑到我的耳边,用白瑞德一样带着“骄傲”与“尊严”的腔调,说出了那句着名的结束语:
"Frankly, my dear..." (“坦白说,亲爱的”)
"...I don't give a damn." (“……我一点都不在乎”)
解开心结的惠蓉:
加载中,请稍侯......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