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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微】(4) 十八年后的窥视

海棠书屋 2025-12-05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虔诚。陈念闭着眼,嘴唇颤抖着复盖在那枚半乾的红唇印上。瓷杯已经凉透了,甚至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硬邦邦地抵着他的软肉。但他却像是从那上面汲取到了某种虚幻的体温,舌尖甚至不受控制地探出一
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虔诚。

陈念闭着眼,嘴唇颤抖着复盖在那枚半乾的红唇印上。瓷杯已经凉透了,甚至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硬邦邦地抵着他的软肉。但他却像是从那上面汲取到了某种虚幻的体温,舌尖甚至不受控制地探出一点,轻轻舔舐着那抹残红。

苦涩的咖啡渍,混合着化工蜡质的口红味,还有点若有似无的唾液乾涸后的气息。

这味道并不好闻,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噁心。但在陈念的感官里,这就是宋知微的味道,是她口腔里的津液。

而下身在桌子底下再一次无耻地有了抬头的趋势。

“滴——哩哩哩。”

电子锁解锁的提示音,在这个安静的早晨,无异于一声在耳边炸响的枪声。

陈念浑身一震,魂飞魄散。

他手忙脚乱地把杯子往桌上一顿,发出“哐”的一声巨响,杯里的残渣溅了几滴出来。他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了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慌乱地抓起一旁没吃完的三明治往嘴里塞,试图用这种拙劣的掩饰来平复如雷的心跳。

大门推开。

宋知微去而复返。

她显得很急,高跟鞋踩得又快又响,甚至没来得及换鞋,直接踩进了客厅。

“手机忘拿了,真是……脑子进水了。”她低声咒骂着,带着一股风风火火的气势冲进来。

陈念嘴里塞满了麵包,腮帮子鼓鼓的,脸色涨红,像只偷吃被抓现行的仓鼠,僵硬地站在餐桌边,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宋知微走到餐桌旁,一把抓起遗落在椅子的手机。

拿到手机后,她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动作反而停顿了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陈念身上,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那个被放在陈念手边的咖啡杯上。

那只杯子原本是在她座位那边的。

现在却跑到了陈念面前。

而且,杯口那枚原本清晰完美的唇印,此刻边缘模糊,上面还复盖着一层明显的水光——那是新鲜的、湿润的痕迹。

空气再次凝固了。

陈念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嘴里的三明治乾得像是在嚼木屑,嚥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宋知微眯起眼睛,视线在杯口和陈念的嘴唇之间来回扫视了一圈。

陈念的嘴唇上,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暗红色。

她突然笑了。

那笑容不带任何温度,却充满了看穿一切的戏谑。她伸出一根手指,涂着深红指甲油的指尖轻轻点在那个杯口上,在那被两人唾液混合的地方抹了一下。

“小念,”她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慵懒,“家里的杯子不够你用吗?”

“我……我只是……”陈念艰难地吞下那口麵包,声音抖得厉害,“顺手……”

“顺手?”宋知微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压迫感再次逼近。她看着陈念那副狼狈样,眼底的玩味更浓了,“顺手尝尝小妈口水是什麽味道?”

陈念的脸瞬间煞白,紧接着又爆红,羞耻感让他恨不得当场暴毙。

被戳穿了。这比昨晚被撞破自慰还要让他无地自容。那是一种更加隐秘、更加卑劣的意淫,被她赤裸裸地摊开在阳光下。

宋知微看着他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心里那种恶劣的施虐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收回手,当着陈念的面,将指尖上沾着的那点湿痕,随意地在陈念的校服领口上擦了擦。

动作轻慢,像是在留下一个标记。

“间接接吻这种把戏,是初中生才玩的。”

她凑到陈念耳边,红唇开合,热气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廓上,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下次想亲,直接跟我说也不是不行……偷鸡摸狗的,丢不丢人?”

说完,她没等陈念做出任何反应,直起身子,甩了甩头发,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去。

“走了,记得把杯子洗乾净。”

随着大门再次关闭,陈念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领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触感。

“……”

她没有生气。她甚至说……直接跟她也不是不行。

当然,那疯狂的一幕只存在于平行世界中被慾望烧坏了的陈念所为。

现实是,陈念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僵硬地站起来,拿起那个杯子走进厨房。水龙头哗哗地流着,冰凉的自来水冲刷着杯口。他挤了大量的洗洁精,泡沫丰富得有些刺眼,那枚暧昧的红唇印在泡沫和海绵的摩擦下,迅速分解、消失,最后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把它洗得很乾净,乾净得像是从未被使用过。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外表看起来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内里却早就发霉长毛,藏着不可告人的肮髒心思。

他在校门口下了车,背着沉重的书包混入穿着蓝白校服的人流。早自习的读书声、课间的打闹声、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粉笔摩擦声,这些象徵着“正常世界”的噪音将他层层包裹,却怎麽也隔绝不了他脑子里宋知微早上的那句耳语。

“下次想亲,直接跟我也不是不行……”

这句话像个咒语,在他做微积分的时候跳出来,在他背英文单词的时候跳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

陈念没有去食堂,他现在没胃口,看到油腻的食物就会想起那盘被强制塞进去的煎蛋。他熟练地穿过喧闹的教学楼,绕过操场,走向校园最北角的那栋红砖老楼。

那是学校的图书馆,因为年代久远,阴冷潮湿,平时除了考研的老师和少数几个书呆子,鲜少有人光顾。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陈旧纸张混合着樟脑和乾燥花草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这味道和宋知微身上那种极具侵略性的香奈儿截然不同,它沉静、安稳,带着岁月的尘埃味,能让人躁动的血液瞬间冷却下来。

陈念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角落,那里有一张靠窗的旧沙发,是他的专属避难所。

他扔下书包,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怎麽?又是哪道题把你难住了?还是说……今天这副被吸乾了阳气的样子,碰上哪位女妖精了?”

一道温柔而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从书架后面传来。

陈念睁开眼,逆着午后慵懒的阳光,看到一个女人正捧着一本书,倚在书架旁看着他。

苏曼,这所学校的图书馆馆长,三十六岁,一个活得像是在现代社会修仙的女人。

她和宋知微完全是两个极端。宋知微是带刺的红玫瑰,美豔、锋利、世俗;而苏曼就像是一株养在深谷里的幽兰,或是武侠小说里那种大智若愚的隐士。

她今天穿着一件宽松的米灰色针织长开衫,里面是一件棉麻质地的长裙,鼻樑上架着一副细边的金丝眼镜,手腕上缠着一串不知什麽材质的木佛珠。长发随意地用一根木簪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耳边,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郭襄”式的灵动与通透,却又有着岁月沉淀后的温柔。

“曼姐。”陈念坐直了身子,面对苏曼,他总能感到一种莫名的放松,“没什麽,就是昨晚没睡好。”

“没睡好?”苏曼合上书,走了过来。她的步子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她走到陈念面前,没有像宋知微那样居高临下地压迫,而是自然地蹲下身,视线与他平齐。她伸出一只手,手背轻轻贴在陈念的额头上。

她的手很凉,带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道,手指乾净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没有涂任何指甲油。

“没发烧啊。”苏曼眨了眨眼,镜片后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人心,“那就是心里烧得慌?”

陈念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没……哪有。”

“少来,你这双眼睛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苏曼收回手,笑着在他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一颗薄荷糖递给他,“眼底发青,眼神发飘,嘴唇还乾得起皮。典型的思虑过重,慾求……咳,精神压力大。”

她话锋转得自然,但陈念还是听出了她原本想说什麽。

在这个学校里,苏曼是唯一一个陈念愿意说话的长辈。她博学多才,却从不摆架子,偶尔会和学生们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如果……”陈念剥开糖纸,将那颗冰凉的糖含进嘴里,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如果一个人,总是忍不住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是不是心理变态?”

“不该想的事情?”苏曼挑了挑眉,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手指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定义一下,什麽叫‘不该想’?杀人放火?毁灭世界?”

“不是……是关于……”陈念咬了咬牙,难以启齿,“关于身边亲近的人。一些……违背道德的想法。”

苏曼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她透过镜片,深深地看了陈念一眼。那眼神并不是审视,而是一种包含了理解与悲悯的洞察。

“陈念,道德是人类为了维持社会运转而编织的笼子。”苏曼轻声说道,声音空灵得像是一阵风,“但在笼子里待久了,谁心里还没关着几只野兽呢?想,并不代表做。只要没把笼子打开,野兽就只是野兽,你还是那个好学生。”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嘴角勾起一抹古灵精怪的笑意,压低声音说道:

“再说了,青春期的男孩子,荷尔蒙分泌过剩,脑子里装点废料很正常。你是想哪位姐姐想得睡不着觉了?还是说……是你家那位漂亮的……小妈?”

陈念嘴里的薄荷糖差点滑进气管里。

他惊恐地看着苏曼,彷彿自己被扒光了站在她面前。

“别这麽看着我,我又不是算命的。”苏曼笑得像只狐狸,“上次家长会我远远见过她一次。那样的女人,啧啧,风情万种。你整天对着她,要是心如止水,我反而要怀疑你是不是身体有问题。”

陈念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行了,不逗你了。”苏曼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褶皱,“既然来了,就帮我把那边新到的几捆书整理上架。干点体力活,出出汗,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自然就散了。”

她转身走向书架深处,留给陈念一个清瘦却温暖的背影。

“记住啊,陈念。笼子虽然是锁野兽的,但钥匙……一直在你自己手里。别轻易打开,也别把自己逼疯了。”

陈念看着她的背影,嘴里的薄荷糖慢慢融化,那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滑下去,暂时压住了心底那团躁动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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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市市政大楼,三十二层。

这里俯瞰着这座城市的钢筋铁骨,落地窗外,连绵的阴雨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变成了缓慢蠕动的彩色甲虫,而在这云端之上,安静得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听不见。

林映雪站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

四十二岁的她,保养得像是一尊精美的瓷器。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她穿着一套剪裁考究的深灰色定製西装,内搭是一件黑色高领羊绒衫,将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冷豔而苍白的脸,以及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她是这座城市最年轻的女市长,也是政坛上有名的“铁娘子”。在外界眼里,她没有感情,没有软肋,像是一台为了权力而生的机器。

“市长,这是下个季度的城市规划方案,还有……”

身后的秘书小张语气战战兢兢,将一叠文件轻轻放在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放下吧。”林映雪没有回头,声音冷冽如冰,“十分钟后我要去见省里的考察团,别让人打扰我。”

“是。”秘书如蒙大赦,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厚重的隔音门。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林映雪转过身,目光并没有落在那些关乎城市未来的重要文件上,而是拉开了办公桌最底层的一个抽屉。

那里没有机密文件,只有一个褐色的牛皮纸档案袋。

她坐回那张象徵着权力的真皮转椅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档案袋的边缘,动作缓慢而沉重,像是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又像是在触碰一个溃烂的伤口。

她打开了它。

几张高清的照片滑落在桌面上。

照片的主角,是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有的照片是他背着书包低头走在雨里,有的照片是他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发呆,还有一张……是他站在路边摊买早点,侧面轮廓清瘦,眼神阴郁。

陈念。

林映雪看着照片里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一种混杂着愧疚、厌恶与扭曲的感觉。

十八年了。

当年她为了仕途,为了摆脱那个需要担忧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家庭,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婚,将尚在襁褓中的儿子留给了那个男人。她狠心切断了一切联繫,用拼命工作来麻痹自己,这才一步步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可是血缘这种东西,就像是刻进骨随里的诅咒。当那个男人——陈念的父亲去世的消息传来时,她没有去葬礼,却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整夜。

那时的她没有把儿子接回来。因为她的身份不允许这个“汙点”的出现。

于是,她默许了那个叫宋知微的女人接手了一切。

“宋知微……”

林映雪拿起另一份关于那个女人的调查报告。照片上的宋知微穿着时尚,笑容张扬,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她早已失去的鲜活劲儿。

“一个不入流的时尚编辑,野路子出身。”林映雪冷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却又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嫉妒。

她嫉妒这个女人能名正言顺地陪在陈念身边,嫉妒这个女人能听陈念叫一声“姐”或者“妈”,而她这个亲生母亲,却只能像个变态的窥私狂一样,躲在这些冰冷的照片背后,窥探他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陈念可是自己辛苦怀胎十个月才掉下来的肉。

报告上写着:【陈念近期成绩稳定,身体状况良好,与监护人宋知微关係融洽。】

融洽?

林映雪的视线落在另一张照片上。那是一张抓拍,大雨滂沱的校门口,宋知微开着车来接陈念,陈念上车时,宋知微伸手帮他挡了一下车门框。

那是一个很自然的动作。

她端起已经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镇压着胃里翻涌的情绪。

她想见他。

这个念头最近越来越强烈,像是一株在阴暗角落里疯狂生长的毒草。尤其是看到照片里陈念随着青春期长开后的五官,简直和年轻时的她高度神似。

那是她的种。流着她的血。无论宋知微那个女人怎麽养,他骨子里林映雪的基因,是改不掉的。

“叮铃铃。”

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

林映雪深吸一口气,将照片和报告迅速扫进档案袋,锁进抽屉。她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

“喂。”她接起电话,声音沉稳有力,“我是林映雪。”

电话那头在汇报着紧急公务,但她的目光却透过落地窗,看向了城市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是陈念学校的方向。

“安排一下,”在挂断电话前,林映雪突然对着电话那头的秘书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下週我要去市重点高中视察教育工作。点名要去图书馆看一看。”

挂断电话,林映雪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她想看看,那个被她抛弃了十八年的儿子,现在究竟长成了一个什麽样的男人。至于宋知微……

林映雪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对于偷走猎物的敌人,母狮子亮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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