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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末生】第四卷 靡月残风 第九章 沐雨归途

海棠书屋 2025-10-24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九章:沐雨归途  山中无岁月,洞中不知年。  漫长呻吟余韵无尽,越来越低,终变作奄奄的喘息。洛芸茵伏在齐开阳身上,香汗在纤腰中心汇聚了一眼清泉。少男少女相恋时蜜里调油,不
              第九章:沐雨归途

  山中无岁月,洞中不知年。

  漫长呻吟余韵无尽,越来越低,终变作奄奄的喘息。洛芸茵伏在齐开阳身上,
香汗在纤腰中心汇聚了一眼清泉。少男少女相恋时蜜里调油,不见天日又无人打
扰的山洞,比仙境天堂还要让他们乐而忘返。

  甜美的欢好,能恢复碎玉璇玑的剑灵,能恢复玉簪的威能,一举三得。除了
洛芸茵运转周天时齐开阳查探玉簪的恢复,两人欢好不停。小小的洞窟,成了两
人的神仙洞府。

  【碎玉璇玑】连得大补,几近完全复原。这柄残剑肉眼可见地恢复,可至今
仍是七瓣碎刃藉由八九玄功的金光拼接而成。剑中之灵已恢复灵气,洛芸茵几番
与之沟通,剑灵多以不可说搪塞过去。问及为何还要以金光连接,剑灵则言如此
最好。宝剑来历神秘,许多秘密一时难解,洛芸茵闻言便由得剑灵自处。

  剑灵恢复之后,洛芸茵搬运周天时,它汲取了玄功精元,便会引动洛芸茵体
内南北星斗,倒转真元。洛芸茵虽贪欢,每逢此时就能抱元守一,平心体悟。在
洞窟中虽不知岁月,修为进境却是大涨一截。

  齐开阳每抚玉簪,这件曲纤疏的随身法宝,想必威能足可惊天动地。否则不
会被她留在与惊云王争斗的关键时刻动用,更不会留在这里,以打开人魔两界的
通途。某一日齐开阳倏而想起,无垢宫里那个女天魔的残魂曾言,【圣情魔种】
已在己身。

  当时不明其意,更不以为然,全不放在心上。可玉簪的威能每恢复一分,自
己眉心那抹查探不到,又真实觉得存在的东西就越发明显。齐开阳不知道【圣情
魔种】是什么东西,对自己是益是害。只每当此时,就会想起曲纤疏来。

  眉心的东西是她什么时候留在自己身上的?玉簪是她随身法宝之一,此时她
远走人间,身带重伤,又是四面楚歌之境,本需多赖法宝之功。齐开阳暗自苦笑,
与曲纤疏素昧平生,萍水相逢。曲纤疏曾言专一为了将他抓来才大动干戈,齐开
阳回想当日情状,两边在人间动起手来,自己多半已成齑粉。

  这一趟误入魔界,曲纤疏直到最后都为自己留了后路,足见盛情。齐开阳对
魔功全无了解,不明白所谓【圣情魔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从惊云王亲自出
手争夺,大致猜得到这又是一件足以惊天动地的宝物。

  「不会自己眉心里的就是什么【圣情魔种】吧?」若是被惊云王知道自己夺
走了他志在必得的宝物,岂不是要跟自己不死不休?齐开阳苦笑了下,片刻后又
释然。虱子多了不痒,往后多少麻烦事想都不敢想,还怕多个惊云王?

  正心思乱飞,忽觉识海震动。识海里的玄功金光闪耀着光辉,而震动来自被
包裹的一团魔气。齐开阳忙内视己身,见引发识海震动的,正是于合欢阁中,曲
纤疏用以折磨自己的那团魔气。

  彼时修为悬殊,齐开阳无可抵挡,饱受折磨。这团魔气在识海里撕扯着神魂,
玄功金气对外物排斥,可当日拿这股魔气无可奈何。但玄功并未束手就擒,而是
尝试着吞食消融。消融不成,就将这团魔气团团包裹。

  其后曲纤疏不再折磨齐开阳,撤回功法。但这团魔气被玄功包裹,就这么
【鬼使神差】地留在齐开阳识海里。齐开阳不以为意,自家功法不惧邪祟之物。
待自己修为提升,些许魔气自会被玄功化解。

  可今日这团残留的魔气自行震动,不知何故?

  齐开阳正拧眉疑惑,洛芸茵恰巧运功完毕起身。少女刚刚饱滋雨露,面泛春
桃,云鬓如瀑,整个人神采奕奕,娇艳欲滴。

  「齐哥哥,你怎么了?」

  「曲圣女在合欢阁时留了魔气在这里。」齐开阳点了点自己的眉心,道:
「魔气在震动,不明何故。」

  「我帮你护法。」

  齐开阳继续内视己身。这股魔气虽在震动,并无攻击识海之意,齐开阳的感
应之下,魔气似在探寻着什么,既不起冲突,也没有离开之意。更奇的是,排斥
一切的八九玄功竟同样未对魔气发起攻击,任由它就这么在识海里呆着。

  「我可能找到【圣情魔种】在哪里了。」齐开阳苦笑,他能清晰地感到,那
股魔气正在识海里生根发芽。八九玄功对外来的功法真元天然地排斥,对这股魔
气无动于衷,齐开阳只能推断:这股魔气不是什么功法或者真元,而是一种法宝?
或是什么自己还未曾接触到,无法理解的东西。

  「在哪儿?」齐开阳面色不善,洛芸茵随之感到慌乱。

  「可能是这里。」齐开阳点了点自己眉心。魔气的感应越来越明显,他一抛
手中玉簪,眉心一道极淡的红光直射玉簪。其色纯红不带半点杂质,说正不正,
说邪不邪,反带着些天地初生般的质朴纯真。

  「怎会这样……」洛芸茵不知是福是祸,担忧不已。

  「这一团魔气是曲纤疏在合欢阁折磨我的时候留下的。」齐开阳摇了摇头,
手一指,道:「或许不是坏事呢?」

  红光笼罩玉簪,玉簪的尖端射出一缕碧光。断开两界通道的巨石上映出一枚
枚符文,巨石并未碎裂,也未像之前齐开阳以手按下时化如流水之柔。此刻出现
符文的石面,正在无垢溪水的冲刷下缓缓裂分,现出一条通道来。

  通道引向远方,巨石虽大,虽厚,但这条巨石中的通道,却像无穷无尽。不
知过了多久,才有五彩斑斓的光芒隐约透入。

  「茵儿!」无垢溪水顺着裂分的通道潺潺流去,齐开阳心脏砰砰大跳,顺着
溪水正是返回人间的通途。激动回身,洛芸茵俏脸绯红,看着通途的目光闪烁不
已。齐开阳正激动间,奇道:「怎么了?」

  「没有啦。」洛芸茵娇羞地扭过身,嘤咛道:「这个洞口,好奇怪。」

  一语点醒梦中人,齐开阳哈哈大笑。石面被溪水冲刷裂分的样子,颇像女儿
家原本紧紧闭合的幽谷,被肉棒含羞带臊地分开那样黏黏糯糯。果然是情魔掌管
的魔界一域,连个洞口都旖旎暧昧。

  「我们回去吧。」齐开阳心中不舍。离了这处洞天,或许再没有这样无忧无
虑,不闻外事的日子。

  「嗯。」洛芸茵握上齐开阳的大手,道:「好多人在等你,可是,你往后千
万莫要让我这样等!」

  齐开阳胸臆一畅。离开这处洞天,身边美丽可爱,勇敢坚强的少女并不会离
开自己。这处洞天如此令他留恋,不是因为这里 有多美,而是因为洛芸茵和他一
起在洞天里。

  两人跳入溪水顺着洞口向前游去。五彩斑斓的光芒由弱到强,溪底的白玉卵
石像道路般引向远方。白玉卵石之间星砂流动,齐开阳又想起在洞天见到曲纤疏
的虚影,那一头火红长发间的光华。

  「她留下这些,为我指引道路……」齐开阳心中一动,识海里的魔气又是一
阵晃动,眉心射出一道至纯的红光。

  红光映照之下,每游过一截,无垢溪水就生出瓣瓣赤色珊瑚。珊瑚上的枝丫
总角,每一处都形同颗泪滴,是不是曲纤疏经过此地时流下的情魔之泪?

  正恍惚间,珊瑚泪滴化作眼睛睁开,每一颗都像曲纤疏的杏目。无数只眼睛
浮起又化作鱼群,在齐开阳与洛芸茵身侧团团一旋,领先向前游去。

  至此已游过断开通途的巨石,溪流骤然宽阔。两人浮出水面踏浪而行,溪流
依然在一座巨大的洞窟之中,洞窟内星光殷殷,石壁上无数朵优昙灵花在两人经
过时盛放,奇香扑鼻。

  「佛宗供养的优昙花?这里这么多……」料想此地未出魔界,优昙花却开得
如此繁盛,两人啧啧称奇。

  朔溪而下又不知过了多久,星光已布满了整条无垢溪。引路的鱼群忽然凌空
飞起,鱼尾甩出一派光尘之后,隐入人间月色。齐开阳与洛芸茵踏浪而出,回身
望去,无垢溪水流出洞口便成虚无,且刚刚离开的洞口,此刻已不见踪影。齐开
阳伸手去摸,除了月光云影,哪里还有他物?

  魔界一行,恍如梦境,一切忽然发生,一切又如梦境般消失。留下的,只有
鱼尾甩出的光尘记录着这一场旅程。光尘片刻后又自行凝聚,齐开阳与洛芸茵看
时,正是「情劫若了,两界同欢」八个字。笔画拆分来看,条条娟秀出自女子之
手,但拼在一处的字体,又隐隐透出张狂喜悦之意。

  光尘散去,齐开阳一时怅然若失,仿佛一块记忆虽未失去,从此却再也摸不
着。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那团魔气仍安安静静地呆在识海里,并不擅动,亦未
消失。齐开阳欣然一笑,心中居然略觉宽慰,好像一件重要的东西并未从此离自
己而去。

  珍而重之地收好玉簪,若能再见曲纤疏,当物归原主。

  「这里是……」洛芸茵睁大了星目,好奇而惊诧地打量四周。

  「千里昏莽山。」齐开阳四下一扫,往事又涌上心头。柳霜绫,阴素凝,甚
至还想起了巴山,满朵依,不知道安村现下怎么样了。转念又想,魔界与人间的
通路应并不固定在什么地方,否则只要知道洞口位置,顺通道逆流而上,岂不是
随时可以进入魔界?想是曲纤疏逃难时,刻意将出口选在这里。

  这一来心思大定。曲纤疏若逃往昏莽山,活命之机大增,这片诡异的土地,
修士们都不愿踏足。当下携着洛芸茵在昏莽山左近绕了一大圈,天光都已放亮。
没发觉什么争斗的痕迹,更没有修士在这里搜查。想来两人在洞窟中一呆不知多
久,这里早已尘埃落定。

  「我们先回洛城?」

  「嗯。」洛芸茵俏脸又红,道:「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说不定柳姐姐出关了
呢?」

  两人一路飞驰,不一日在夜间抵达洛城进了柳府。六仙闻得消息,一个个争
先恐后的迎出,苦仙一边哭,一边奔行如爬似的屁股尿流般滚了出来。一见小主
人安然无恙,手中还牵着洛芸茵的柔荑,欣慰而笑。

  柳霜绫仍在闭关,为免她修行受打扰,齐开阳失落至魔界后,六仙不敢禀报,
女郎至今不知。齐开阳想往师门写信,诸葛观棋道:「不必,小主人可往京城一
行,主人已遣狌狌在等候。」

  齐开阳心中一暖。恩师赶自己出山时冷血无情,其实一直都在注视着自己。
当下拜别六仙,星夜与洛芸茵赶往京城。临别前将右千牛卫的备用令牌留下,嘱
咐待柳霜绫出关就交予她,以免她出关之后来新郑寻夫,又被皇宫挡在外面。

  从六仙口中得知,魔界现世至今已有半年之久。四月之前,殷其雷等东天池
一行,与幸存的修士返回人间。

  诸宗门都收到东天池传旨,捉拿魔族圣女曲纤疏。此女罪大恶极,在魔界里
双手沾满了同道修士的血。幸得殷其雷团结诸修士,共克时艰,诸多修士将无一
生还。沿途诸多同道血洒魔界,皆出自曲纤疏手笔。

  殷其雷于无垢宫中重创击败曲纤疏,魔族圣女无路可逃,不得已经两界通道
逃入人间,仙界诸宗门随即奉令调兵遣将捉拿曲纤疏。数月下来,两边初时还有
交手,久而久之,曲纤疏不知遁逃何处,踪迹全失。

  齐开阳听得放下了心,又哂笑不已。这就是东天池?好一个人心所向,好一
派大家风范。

  赶至新郑接近黎明,齐开阳与洛芸茵从空中落下,正欲掏腰牌进入城池,城
墙阴影下传来熟悉的叫声。齐开阳回眼一看,正是狌狌王。狌狌通晓过去未来,
但齐开阳在皇城,受皇气阻挡,狌狌就不知发生的事情,齐开阳被吸入魔界就更
不必说了。

  狌狌王在齐开阳陷入魔界的次日就来到新郑,一直在等候齐开阳的消息。不
想齐开阳返回后在十万大山现身,狌狌王已知悉,料得他要返回京城,于是就地
等候。

  终于见到曲寒山的故旧,齐开阳甚是激动,心中暖暖的。洛芸茵初见这种传
说中的异兽,好奇不已地打量。听狌狌忽而口吐人言,忽而又转用兽语,想是有
些话自己不便听到。

  狌狌王却不敢久留,急于复命。于是齐开阳将在魔界所遇细细说出,狌狌又
问了些事,自行回转曲寒山复命。齐开阳有满腔话语,更想回曲寒山一行,托狌
狌王带话,狌狌王直摇头,转身就走。言下之意,这些话提都不要提。

  齐开阳略觉失落,此时天光放亮,入了新郑,远远能看见百官正从长街上往
皇城聚集,想是今日正逢大朝会。从皇城门口眺望皇宫,半年不见,大宋国气象
更显衰败。以阴素凝理政之能,卓亦常国策之道,大宋国并无丝毫的好转。这半
年来,又不知发生了什么。

  两人摄手摄脚绕制皇宫偏门,亮出令牌进了皇城。眼看朝会将启,齐开阳按
捺不住心思,将洛芸茵送至延宁宫,阴素凝已离去,齐开阳换了衣甲自去上朝。
沿途遇见右千牛卫将官,多有惊奇者,言道齐中郎将回山清修,不想忽然返回。

  齐开阳随口应付,从言谈中得知自己陷入魔界之后,阴素凝便降旨至右千牛
卫营,替自己编了个理由。半年来皇城里变化甚大,诸多官员升迁贬黜,不一而
足,将官们一时无法说清。他们知道齐中郎将与水部员外郎卓亦常私交深厚,简
略告知卓亦常春夏治水得宜,累功迁并州观察使,上骑都尉,奉旨观察并州,两
月前已往并州上任去了。

  闻得义弟不过半年,从五品的官职就升做正五品,外放并州执掌兵马大权,
齐开阳甚是喜悦。——观察使和上骑都尉平常都只是个虚衔,但若阴素凝授以实
权,观察使就有监察地方兵马,惩治过失的职责。齐开阳随心一想,这样一来,
卓亦常并不显山露水。并州是宋与赵接壤之地,这些年战事频仍,宋国疲弱节节
败退,阴素凝将卓亦常迁至并州,一来让他施展才干,二来边境的状况已是十分
不容乐观。

  齐开阳听得心头燥热,自己在魔界一去半年,生死未卜。阴素凝依然对卓亦
常多加照料,正是对自己没有移情的表现。这半年来,不知阴素凝在深宫里是如
何度过的?无欲仙宫还有没有再来人折磨于她?

  从前没有齐开阳相伴,阴素凝独撑朝堂,苦守宗门仙使之侮,被她一一咬牙
挺了过来。但齐开阳知道,一个人时坚强无比,等有人帮着分担,不免就会生出
依赖之心。吃了苦,受了挫,即使他帮不上丁点忙,就是坐在阴素凝身边听她倾
诉苦楚,都是极大的慰藉。

  一旦这个陪伴着,成为精神支柱的人忽然消失,又变成阴素凝独自面对一切,
连个说几声体己话的人都没有。齐开阳深知从前再坚强的人,都会面临崩溃。从
前的困难摆在眼前,会比当年同样独自面对还要难上十倍,百倍。

  一同陷入魔界的东天池一行与修士们四月前已重返人间,阴素凝得不到自己
的消息,更不知她这四月来如何度过。齐开阳心下甚怜,听大太监高呼上朝,他
三两步抢在大殿前,手把剑柄,威风凛凛。须臾帝与后双双升朝,皇帝坐龙椅,
皇后转入珠帘。看她神思不属,眉目低垂,不曾向朝堂看上一眼,自未看见齐开
阳。

  惊鸿一瞥,阴素凝俏脸上忧思重重,原本极具贵气的脸颊数月来消瘦了许多。
她是修行中人,自有道法傍身,若非日夜忧愁,就算三五百年茶饭不食,亦不清
减半点。齐开阳心中再止不住思念,待群臣山呼万岁毕,踏步入朝堂,第一回向
皇帝下跪道:「臣齐开阳告假数月,乞陛下赎罪。」

  「吧嗒。」

  朝堂并无人在意齐开阳的消失,他本就勉强在朝中挂个职,平日从不参与政
事。今日忽然大喇喇地觐见,群臣颇觉莫名其妙,更无人应声。吧嗒一声似朱笔
落地,声音虽轻,却分外地清晰。

  「齐爱卿平身。」半年不见,皇帝神采健旺了许多,双目炯炯有神,就是双
颊深陷,一双龙目显得奇大,和颜悦色道:「齐爱卿修道中人,不罪。」

  「谢陛下。」齐开阳叩谢毕,自起身在殿门翼护。突兀之行,正为告知阴素
凝自己平安归来。只可惜见不到珠帘之后,阴素凝的脸上是何等精彩。想必皇后
娘娘悬在心中的大石已放下,只待下朝之后回了延宁宫,自可饱述别后衷肠。齐
开阳满心期待。

  他回身时稍觉有异,此刻他心思都在阴素凝身上,不以为意。只道太久未回
朝堂,又刚从魔界返回,一时未曾适应。

  群臣启奏,皇帝仍如从前浑浑噩噩,心不在焉。与平日不同的是,珠帘里也
未有太监转进转出地向皇帝低声启奏。奏本就堆积在龙案上,容后再议。朝会不
过一炷香时分,群臣启奏未毕,珠帘后太监向皇帝道:「启禀陛下,娘娘自觉凤
体欠安,乞陛下恩准先行告退歇息。」

  「准奏。朕今日也累了,退朝吧。」没有皇后理政,皇帝一刻都坐不住,当
即下诏退朝。

  群臣面面相觑,不敢有违,纷纷跪地送驾。齐开阳守在门口,皇帝在太监与
柯太师的随侍下出了大殿,错身时又觉眉心一热。齐开阳豁然抬头,见皇帝满面
红光,精光四射的龙目里放着摄人的光芒。

  心中微惊时,柯太师迎面走过,眉心异感更强烈。齐开阳双目一眨,法眼睁
开,见皇帝与柯太师身周都冒着的红光。比起曲纤疏留下那抹红的纯正无暇,这
两股红光极是妖异。齐开阳心头一阵翻涌,忽觉有什么事情自己错过了,又有什
么事情将要发生。

  正满心疑虑,柯太师忽有所感,回头与齐开阳一对视,目光中大有警告之意。
齐开阳在魔界历经多少生死,哪里怕他?当下虎目回瞪。此人祸害大宋国,自是
阴素凝的死敌。齐开阳见大宋国王气日渐衰微,几近于无,料想不久之后必有一
场铲除朝堂诸恶的激战。此刻他心定神宁,分毫不让,柯太师反先变了脸色,率
先移走目光。

  「且看你玩什么把戏。」

  齐开阳心中正嘀咕,太监低声道:「娘娘懿旨命齐中郎将护送凤驾回宫。」

  「遵旨。」

  齐开阳快步跨在龙椅阶前,就见阴素凝从珠帘后转出。弧线弯弯的新月眉深
深地拧在眉心,眼角上翘的凤目里眼波带水,舒圆的鼻翼不住的翕合,喘息甚急。
丰满莹润的香唇平日就如燃烧的火焰,此刻更是嫣红若血。唇瓣颤抖,映出唇角
旁凹下的梨涡深深。

  「娘娘当心。」

  阴素凝脚步踉跄,齐开阳心中急切时,阴素凝手挥迷雾,还在大殿的太监宫
女等皆被迷雾罩住,浑浑噩噩。阴素凝再忍不住直从玉阶上飞扑而下,投入齐开
阳怀里。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没事了,没事了……」饮泣之声在耳边响起。刚宽慰半句,雨点的粉拳与
连绵不断的热吻就一同送了上来。半年来的担惊受怕,委屈,幽怨一起迸发,不
知怎生来爱,不知怎生埋怨,只是胡乱地捶,胡乱地吻。

  重重的粉拳捶在胸口,背脊,心却甜甜的。甜甜的吻连绵地送来,嘴角却咸
咸的。齐开阳不停地收拢臂膀,将阴素凝越搂越紧,紧得皇后娘娘已完全透不过
气,粉拳越捶越轻,吻却越来越深。

  发泄了不知多久,阴素凝娇喘奄奄,全身气力都被抽空,软绵绵地倒在齐开
阳怀里。齐开阳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痕,即使美貌如她,泪水依然是咸涩的滋味。
可齐开阳毫不嫌弃,一点点地为她吻净。

  「回宫去。」阴素凝轻吟一声。情郎温暖的怀抱,就算是他身上坚硬的铠甲
不能让两人彻底融在一起。但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一切都如此熟悉,如此真实。
肆无忌惮地发泄了一通,阴素凝的内心又得到久违的平静。

  两人闪出大殿,临走前阴素凝一挥衣袖唤醒被迷雾吞没的太监宫女。只可惜
皇城里人来人往,否则非要情郎一路将自己抱回延宁宫不可。

  「你宗门里有人来过么?」

  「没有。」阴素凝心中一暖,久别重逢本就芳心如醉,情郎挂念自己更是甜
蜜。

  「算他们识相!」齐开阳心中大定,若是自己不在皇宫阴素凝受了伤害,岂
不让人悔恨。

  两人沿途低声细语,简问快答。阴素凝情绪平复之后,满心好奇之外,旖旎
更甚,不知不觉加快足下脚步。

  刚进延宁宫,阴素凝手一拂重重关上宫门,娇躯一轻被齐开阳拦腰抱起。

  「抱我进去。」离别半年,千言万语急于倾诉,阴素凝觉得自己都化作了一
滩水,只想在情郎怀里沸腾。

  撞开寝宫大门,忽闻有人起身,阴素凝这才察觉宫中有人。忙扭头一看,洛
芸茵嘴角带着揶揄的笑,道:「哎哟,不用这么腻吧。」

  阴素凝大吃一惊,刚想挣脱怀抱,就觉臂膀一紧,圆翘的屁股还被脆生生地
打了一记。齐开阳斥道:「你还装什么?」

  「怎么了嘛。」阴素凝委屈巴巴地道,既然已被光明正大地看见,索性不怕
了,赖在齐开阳怀里不起身,还扭了扭腰,让丰臀在掌心里旋揉。

  将阴素凝放在腿心,齐开阳一手摸着秀发,一手抚着脸颊。原本贵气的脸颊
此时略带骨感,心中怜惜,道:「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我先。」阴素凝鼻翼一鼓,眼圈又红。半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情
绪一起,顿觉委屈,伏在齐开阳怀里又哭了一场。待泪珠被抹去,又是好一阵软
语温存,这才破涕为笑,道:「你被吸入魔界之后……」

  正如齐开阳所料,阴素凝当日见情郎陷入魔界,悔之无及。往日有齐开阳相
伴,互相依靠,彼此温暖。这半年来变回孤苦伶仃的日子,哪里适应得来。

  打理朝政,艰难修行,度日如年。这半年来皇帝越发怪异,阴素凝苦候齐开
阳不归。尤其四月之前,当日陷入魔界的修士重返人间,东天池大肆发布旨意,
齐开阳却杳无音信。阴素凝心丧如死,于是借机将卓亦常官授边疆。

  这是她自感大限将至。卓亦常有匡扶天下的志向,阴素凝若有闪失,他在边
疆执掌兵权,足可自保,以图来日,至此阴素凝几已不抱期望。每日都在给自己
打气,齐开阳不会有事,但又日复一日地失望。

  幸好并非没有收获。皇后娘娘强打精神,抱着齐开阳会平安归来的信念,朝
政不曾落下。七日一次的大朝会上,有资格参与的朝臣中她亲手提拔的已近半数。
这些朝臣年富力强,总算让大宋国不至糜烂无救。

  卓亦常身负经天纬地之材,身在边疆两月,节节败退的宋军竟奇迹般地站稳
了阵脚。边疆稍得安定,对阴素凝稳住朝堂是一大助力。皇后娘娘借此良机,声
望日盛,加之皇帝越发懒于政事,全不闻不问。阴素凝索性不再顾忌,接掌诸多
朝政大权,苦苦支撑着大宋国。

  「回来也不想办法先知会一声,非要吓人家。」阴素凝说着说着,又觉自己
冤天屈地,再度落下泪来。

  怎么才能不吓到你?齐开阳心道一声,念及阴素凝这半年提心吊胆,自己回
来无论怎么出现都会吓着她,自己现下做什么她都会埋怨撒娇。皇后娘娘坚强了
半年之久,眼下就由她任性。

  「人家没有怪你,就是怪自己那么傻,为什么要让你去犯险。」

  「有些事还是要做的。」齐开阳柔声宽慰,道:「现下该我说了。」

  魔界之行惊心动魄,齐开阳刚说到噬心林,阴素凝就几乎忘了自己所受的委
屈,听得入了神。齐开阳一五一十,将发生的一切缓缓道来。就连噬心林里洛芸
茵迷了神智,主动送上香吻都一并说了。

  阴素凝恍然大悟,难怪一回宫洛芸茵对自己打趣,齐开阳还打自己屁股。他
们既已定情,洛芸茵偷瞧欢好之事必然已和盘托出。自己那点小心思,当然瞒不
过去。

  其实在洛芸茵赴新郑寻找齐开阳,阴素凝就有与她结为【姐妹】之心。一来
她比齐开阳还深知,情郎亟需能信得过,又有能耐的帮手。二来以她的阅历眼光,
一眼就看出洛芸茵对齐开阳甚有好感,只是自家还不知道而已。

  于是阴素凝故意借出扫元衣,以便她偷窥一场春宫戏,以此撬开少女的心田。
是夜阴素凝极尽妩媚,想方设法地用少女能看得最清楚,又最为性感放荡的姿势,
在洛芸茵心里播下一颗种子。当日的盘算,这颗种子会慢慢在洛芸茵心里生根发
芽。不想身入魔界,各种欲念被诱发得极快,两人在魔界就已定情。

  阴素凝心机被撞破,吚吚呜呜答不出话来。齐开阳顺手将洛芸茵搂进怀里,
少女在他臂膀上轻咬一口,道:「左拥右抱,美得你。」

  嗔归嗔,终舍不得挣脱。齐开阳怀抱二美,心情大好,又将魔界发生的事情
娓娓道来,唯独隐去在【悲欢楼】里看见洛湘瑶的旧事不提。阴素凝听得入了神,
几番惊呼,又几番拍拍胸口安下心来。

  齐开阳直说到目睹一场魔界萧墙之乱,被困于两界通途入口前。后于洛芸茵
定情,慢慢恢复玉簪威能,终于重返人间。本想听听阴素凝是否知道圣情魔种一
事,或是对曲纤疏的看法,却见皇后娘娘面色肃然。

  「东天池做的事情,你们看见了?他们知道你们看见了?」

  「是。」

  阴素凝愤愤地一捏拳,直把指节捏得发白,道:「殷其雷知道你们还活着,
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万万要小心。」

  「没有魔界一事,东天池看样子也不会放过我。」齐开阳洒然一笑,不以为
意。

  「不一样的。」阴素凝绝然摇头,道:「我听闻东天池在魔界折损近半人手,
那些跟随他们回来的修士,他们不会担心。这些人敢怒不敢言,说不定还有不少
宵小之辈,借此作为投入东天池门下的敲门砖。你们不一样!」

  「还不是一样,有了洛城之事,梁子都结下了,早晚翻脸的事。」

  「不一样!」阴素凝道:「东天池在洛城,是依规矩办事。这套规矩在世间
已久,纵然东天池总是吃着最大的利,但各家宗门既然都认了,他依规矩办事没
人能指摘。但是在魔界,东天池戕害同道,贪生怕死的样子却被你们看到了。你
们可知道,这段时日来东天池正大肆宣扬殷其雷,吹他神勇无比,近乎一己之力
对抗魔界。但你是知晓内情的人里,唯一不受东天池控制者。洛妹妹,你说东天
池会怎么做?」

  「眼中钉,肉中刺。我们说不说是一回事,旁人信不信是另一回事。对东天
池而言,只有永远把嘴闭上的死人,才最没有麻烦。」洛芸茵对东天池的了解比
阴素凝多得多,毫不犹豫地打出一番话来。

  「所以你的意思,东天池原本还会容忍我一段时日,现在,他们知道我仍然
活着,会毫不留情,迫不及待地下手将我除掉?」

  「对!」

  「对!」

  「洛妹妹还罢了,东天池多半会向剑湖宗施压,让洛妹妹有所顾忌,把嘴闭
紧。而你,东天池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这倒未必。」洛芸茵压低了声音,将当日洛城上空,慕清梦警告诸天池与
宗门之言说了出来,又道:「慕圣尊发了话,不许以大欺小。同阶修士,齐哥哥
怕得谁来?」

  齐开阳与阴素凝皆不知这段往事。阴素凝闻言宽心了些许,齐开阳则是昂首
挺胸,简直像当日呵斥诸圣的人是自己一样。又想起在合欢阁中听得慕清梦的旧
事,悠然神往,艳羡不已。

  「这样稍好些,但是万万不可大意。这段时日最好老老实实地呆在皇宫,等
风头过去了些再说。我总觉东天池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虽惧怕慕圣尊,可同样欲
除之而后快。这件事,他们一定会大做文章!」

  「我当然要呆在皇宫,哪里都不去了!」一句话不知怎地说得大义凛然,义
正词严,怎么听怎么怪异。

  阴素凝直闻到一股暧昧的气息,咬唇吃吃而笑。洛芸茵同觉气氛变得旖旎万
分,俏脸一红,道:「你们久别重逢,我就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了。」

  少女刚起身要溜,藕臂一同被拉住。齐开阳早幻象过无数次将柳霜绫与阴素
凝一同摆在床上,任自己尽情享用的样子。今日更是猴急不已,只是想不到柳霜
绫换成了洛芸茵。

  阴素凝吃吃笑道:「洛妹妹别走呀。」

  「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羞死个人。」洛芸茵声若蚊呐,捂起羞红的脸。

  「厚此薄彼,久后必生嫌隙,不好。」阴素凝贴在洛芸茵背脊上,道:「而
且,你都看过我了,我可还没有看过妹妹的身子,不能吃这个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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