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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506)】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3-02-03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大明天下(506)】 作者:hui3292023/2/2发表于:首发SexInSex第一会所禁忌书屋字数:11230   第五百〇六章 甯侍御捕盗顺天 响马贼流劫内丘   「下官甯杲,见过大金吾。」民宅之中,一个青袍便服的中年人
  【大明天下(506)】

作者:hui329
2023/2/2发表于:首发SexInSex 第一会所 禁忌书屋
字数:11230

  第五百〇六章 甯侍御捕盗顺天 响马贼流劫内丘

  「下官甯杲,见过大金吾。」民宅之中,一个青袍便服的中年人向丁寿整襟
行礼。

  「甯侍御不必客气。」丁寿在座上还了半礼,若非验过彼此印信,真不敢相
信眼前这位颧骨分明,冷眼粗眉,一道法令纹深深嵌入脸庞,天生一副恶相的人
竟然就是奉刘瑾之命巡历真定、广平等府的监察御史,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侍御不在真定抚治,微服而至顺天府,所为何来?」非是二爷以貌取人,
柳尚义这段时间可没少在他跟前念叨甯杲的小话,即便丁寿没有先入为主,可堂
堂一个坐镇数府的捕盗御史,无端出现在这文安县的民宅之内,还是这副掩人耳
目的打扮,不能不教丁寿多想,更别说他身边带的人底子本就不干净了。

  丁寿将目光瞥向一旁伫立的杨虎,三十出头的年纪,白面微须,谁又能想到
这位看起来斯文有礼的公门捕快竟是昔日横行河北的三虎之一。

  察觉到丁寿目光,杨虎欠身施礼,「大人可是有事吩咐?」

  「啊?哦,没什么。」丁寿搔搔鼻子,毕竟适才调戏人家老婆被当场抓了现
行,饶是丁二脸皮厚,此时也觉一些尴尬。

  「噗——」,崔盈袖见丁寿窘态不由掩唇轻笑,看丁寿瞧过来她也不避讳自
家男人,柳眉斜挑,抛了一个媚眼过去,害得丁寿急忙心虚低头,又引得她一串
娇笑。

  「盈袖,休要对丁大人无礼。」杨虎不忍见丁寿难堪,提醒妻子收敛一二。

  「无礼?你可知当日在蓬莱客栈,他将我扒光了抛出房去,老娘那时有多狼
狈!」崔盈袖嗔目反诘,旧事重提。

  「咳咳咳……」丁寿好悬没将肺咳了出来,这娘们怕是个彪子吧,甚话都敢
往外说,不怕她男人找二爷玩命么。

  幸好杨虎表现得甚为冷静大度,甯杲也只是淡然一笑,似乎对崔盈袖做派习
以为常,微笑道:「真定时便常听宗大言讲,昔日山东平倭,大金吾处变不惊,
颇有大将之风,今日下官文安捕盗,少不得还要蒙缇帅指点教诲。」

  甯杲毕竟两榜进士,出身世代簪缨之家,几句话非但讲明来意,还与丁寿攀
上了交情,果然听对方提起马昊,丁寿神态中又多了几分谦和热络,「侍御客气
,宗大兄褒赞丁某实不敢当,但不知此间是何路盗匪,竟让侍御如此大费周章,
亲身前来?」

  甯杲与杨虎对视一眼,甯杲考量着道:「不敢欺瞒大金吾,河北有一巨盗,
名唤张茂,平日窝赃聚匪,多行不法,下官辖内破获多股响马皆与其有所关联,
下官多番察访,才侦知其巢穴便在文安,故有意擒贼擒王,除此盗魁。」

  中间隔着河间、保定二府可都是柳尚义的辖境,您这越境捕盗,手伸得未免
也太远了吧,丁寿再度扫了眼杨虎,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但不知侍御何时进
得顺天府境内?」

  甯杲思忖道:「约有七八天了吧,只是不知何故张茂那贼首一直未曾现身,
似乎并不在贼巢中,故而只有在暗处观察,未敢贸然动手。」

  这时间好巧啊,丁寿心中怀疑未免又加重了几分,「侍御深入险境,可曾多
带些人手?」

  甯杲道:「贼人狡猾多疑,耳目众多,下官不敢打草惊蛇,故而只带了杨捕
头伉俪等几名亲信,乔装改扮,打探贼情。」

  「哦。」丁寿点点头,又问:「那杨捕头这段时日可是都伴在侍御身旁?」

  「几乎寸步不离。」甯杲微笑道:「不怕大人笑话,若非有杨捕头这般忠诚
可靠之人守护,下官也不敢轻涉险境。」

  丁寿犹不死心,「那打探消息,杨捕头便没有离开过侍御身边?」

  丁寿放着贼情不问,偏一味追询杨虎动向,几人都察觉出有些不对,甯杲与
杨虎两人碍着丁寿身份还不敢多言,那万人迷可不管什么上下尊卑,柳眉竖起道
:「姓丁的,你可是要寻我们当家的晦气?」

  我表现这么明显么?丁寿看看三人,只见个个都面露疑惑神情,只好苦笑一
声,直接开门见山道:「请问杨捕头,与孙虎和邢老虎二人最近可曾谋面?」

  突然听人提起两位拜兄,杨虎也是一怔,随即摇头道:「属下自入公门,两
位兄长便与我断了往来,已有数年未曾相见。」

  崔盈袖一手掐着柳腰儿,凤目斜睃,阴阳怪气道:「莫不是那俩个家伙犯了
什么大案,你们锦衣卫拿不到人交差,想来寻我当家的麻烦?」

  甯杲忙帮丁寿解释:「锦衣卫乃天子亲军,丁大人又是当朝重臣,怎会牵连
无辜,杨娘子休要妄自揣度。」

  侍御你这么说二爷都不好意思翻脸了,丁寿送甯杲一个白眼,干笑一声对横
眉立目的崔盈袖道:「杨娘子一语中的,那二人确是犯了案子,东厂三位掌班死
于非命,锦衣卫纵是不查,东厂丘督主那里也不会干休。」

  三人齐齐色变,这可不是寻常人命官司,非同小可,甯杲急忙道:「杨捕头
乃真定马推府荐举,自随在下官身侧起,向来尽忠职守,此番来顺天府办案,虽
不敢说未曾离开过下官眼前一步,但独处时间断不够使其往返京师犯案,下官愿
以头顶乌纱作保,伏乞缇帅明察。」

  「大人……」见甯杲用官位前程为己担保,杨虎心中感动,躬身抱拳道:「
属下确与此案毫无关系,丁大人若是不信,可将属下暂且收押,待来日案情大白
再做处置。」

  「不行!东厂那班番子报仇心切,若是落到他们手里,少不得要迁怒他人,
岂会轻易放过你!」关系到自家男人安危,崔盈袖显然动了真火,玉手探向腰间
柳叶镖,美目中杀气凛凛,想要栽赃老娘男人,且看你们这些当官的有没有那个
命!

  「不得胡来。」抬手按住妻子皓腕,杨虎正色道:「我等听候大人处断便是
。」

  几人都这般说了,丁寿无凭无据,总不好自己跳出来充恶人,干笑一声掩饰
道:「本官不过就是随口一说,恐来日东厂盘问,先给杨捕头吹个风而已,几位
不必多想。」

  「谢大人体谅。」杨虎施礼道谢。

  「不过丁某还有一句良言相劝,杨捕头当初既然投身公门,足见自有是非之
心,莫要再与过往的人和事纠缠不清,免得再入歧途,悔之晚矣。」

  「属下自会警省,谢丁大人提点。」杨虎再度躬身称谢。

  崔盈袖却在一边扁扁嘴,神情很是不屑,「什么正道歧途的,说穿了两边干
的还不都是杀人的买卖么,我却没看出有甚分别。」

  甯杲眉头一蹙,「杨娘子此言大谬,那些贼盗皆是图财害命的奸恶凶徒,公
门捕快所行乃是为民除害之举,岂可相提并论。」

  「难道老娘几个抓贼杀人,你们便不给饷银赏金,全是白干的不成!」

  甯杲差点被崔盈袖一句话给噎死,一张黑脸都涨成了紫色。

  实话就是这么让人难以反驳,丁寿无奈干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那个……崔
……杨娘子,你又为何要到酒楼卖唱,总不会真个盘缠用尽吧?」

  这笑话并不好笑,崔盈袖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昨夜里张茂宅中突然大
排筵席,想是正主归来了,这段时日打探来的消息,张茂那人无甚其余嗜好,只
是平日爱听小曲弹唱,老娘为了引鱼上钩,没奈何只得拉下脸亲自下场,怎想到
……」

  崔盈袖突然停口,乜着丁寿冷笑不语,丁寿领会,接道:「怎想被丁某中途
撞坏?」

  「晓得就好。」崔盈袖凤目一翻,抱臂看天。

  「确是丁某唐突,不过今日那正主也未曾到场,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吧?」
要是知晓你还带着老公来,二爷才不会多那事呢,丁寿暗道。

  「旁人我不晓得,那姓朱的千户昨晚就是张家的座上客,你当着他的面与老
娘纠缠,还觉没有打草惊蛇么!」崔盈袖拧眉娇叱,大为嗔怪。

  杨虎听得微微皱眉,「娘子留心言辞。」

  甯杲叹了口气,「文安乃张茂巢穴所在,不知多少人与他明里暗里有所牵扯
,下官等人微服查访,也是有鉴于此。」

  杨虎忽然想起什么,急道:「那朱千户若果真是张茂同伙,可会暗中跟随,
发现甯大人落脚之处?」

  「不会。」丁寿与崔盈袖难得异口同声。

  崔盈袖道:「我出了店门便暗示马文衡与仲善良他们两个甩掉尾巴,算来也
该回来了。」

  丁寿含笑,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情道:「丁某虽不知杨娘子筹划,但料来沿街
卖唱必有深意,自也不敢大意行事,已让同伴将尾随宵小……」

  话说半截,二人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几乎同时开口:「你几时安排的人?!

  未等两人回答对方问题,只听外间「咚」、「咚」两声,好像两件重物落进
了院子。

  「有人进来!」杨虎神情一凛,抽刀在手,嘱咐妻子一句「保护大人!」当
先跃了出去。

  丁寿身形一晃,抢在杨虎身前到了院中,只见一个绿衣少女手持翠玉长笛正
在院中左右张望,一见他露面,立即粲然一笑,如春风拂面,「小淫贼,你还真
在这里呀……」

  「杨捕头!!」戴若水脚下躺着两个鼻青脸肿的汉子,一见杨虎也是如见救
星,齐声惨呼。

  ***    ***    ***    ***

  「我们兄弟俩接了杨家嫂子示意,弄了些小手段,将那两个跟踪的军汉甩掉
,本想着立即追上嫂子会合,怎料……」马文衡说话时牵动嘴角伤口,疼得直咧
嘴。

  仲善良畏怯地望了一眼坐在丁寿身边摆弄玉笛的戴若水,接口道:「怎料遇
见了这位姑娘,非说我两个贼眉鼠眼,不怀好意,让我等立刻掉头,一言不合,
便动起手来……」

  「所以你们两个就将大人落脚的地方供了出来?」杨虎面寒似水,沉声喝问

  「杨大哥,非是我等无能,实在是这姑娘下手太重,若再不亮出身份,我等
怕是命都保不住了……」仲善良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一脸委屈。

  「活该!谁教你们两个嘴里不干不净的……」戴若水俏鼻轻皱,粉面生霜,
吓得仲、马二人登时向后缩了几步。

  看二人战战兢兢的模样,杨虎暗暗摇头,鬼捕马文衡、两头蛇仲善良在六扇
门中也算薄有威名,怎会被一个妙龄少女吓成这副德行。

  杨虎自不晓得,戴若水师门的出神还虚指或许不及魔门搜魂指阴损,但其点
穴截脉所施苦楚也非马文衡两人所能承受得起。

  「他二人也是知晓若水只是急于寻找丁某下落,并无恶意后才吐露的实情,
甯侍御与杨捕头也不必过于苛责了。」丁寿笑道:「若水,还不快向两位公差赔
礼……」

  「凭甚!」戴姑娘岂是轻易服软的性子,俏目一翻待要拒绝,转目间看丁寿
正向她挤眉弄眼,嘴唇无声蠕动。

  「当着众人千万给个面子……」接了丁寿传音哀求,又见他做出的一脸怪相
,戴若水不禁低眉浅笑,俊眼流波,向仲、马二人遥遥拱手道:「小女子适才多
有得罪,二位不要见怪。」

  这礼赔得甚是敷衍,戴若水甚至连站都懒得站起,已是惊弓之鸟的仲善良二
人却是连连作揖还礼,「都是我等不是,当不得姑娘一礼。」

  「好啦,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还不快闪一边凉快去!」崔盈袖看不惯这二
人点头哈腰的模样,厉声娇叱。

  「杨娘子说的是,咱们还是商议如何擒拿张茂这贼子吧,也好教丁某将功折
罪。」丁寿温和笑道。

  听丁寿三言两语讲述经过,戴若水不以为然道:「这有何难,既然知道那张
茂身在家中,我去把人抓出来听你们处置便了。」

  甯杲与杨虎相视苦笑,崔盈袖阴阳怪气道:「我说小姑娘,你当我们这些人
都是傻子不成,那张茂宅院建得重楼复壁,深邃难测,真个冒冒失失冲了进去,
怕是和大海捞针也差不了许多,能捉到人便有鬼了……」

  戴若水如何能受得了人讥讽,霍地起身道:「我却不信,若是我去了将人抓
来你待如何?」

  「那姐姐我便向你磕头赔情。」崔盈袖轻轻侧首,「若是你抓不到人呢?」

  戴若水娇喝道:「我与你磕头就是。」

  「好,」崔盈袖举起雪白玉掌,「女子一言……」

  「驷马难追。」戴若水当即便要与崔盈袖击掌为誓。

  「若水莫要冲动。」丁寿抬手按住白腻光滑的玉腕,他与崔盈袖打过交道,
这娘们绝不是莽撞性格,这般许下盘口,当是有必胜把握,戴若水稍不留神可会
中了算计。

  「你担心她输啊?!」戴若水非但不领情,反狐疑丁寿居心。

  「戴姑娘休要意气用事,据甯某探得消息,张茂那贼子极为谨慎,便是在自
家中也从不在同一个房间留宿,纵是张家下人也不知其下落所在。」甯杲这话是
摆明了告诉戴若水,想拿个舌头逼问张茂所在的主意是痴心妄想。

  戴若水一怔,拧眉怒叱崔盈袖:「你适才为何不说?」

  崔盈袖玉臂交叉抱在高耸的胸脯前,嘻笑道:「咦?你要自作聪明,急吼吼
在情郎跟前立功卖弄,如何怨得老娘我!」

  「你胡说!谁……谁要卖弄?什么情……什么郎……」戴若水玉面涨红,语
塞词穷,羞恼扑上:「我撕了你的嘴!」

  丁寿飞掠截在戴若水身前,「若水,切莫冲动!」

  「怎么,教训她你心疼啊?!你究竟是站她还是帮我?」戴若水此时确有几
分气急败坏,蛮不讲理。

  小姑奶奶,你可得识得好歹,大家如今在一条船上,动手是万不能的,动口
十个你也未必是姓崔这娘们的对手,丁寿心中哀叹,苦口婆心劝道:「万事以大
局为重,如今商讨缉贼,总不好自己人先起了内讧。」

  「盈袖,你这般鼓动戴姑娘,届时赌斗输赢还是其次,万一打草惊蛇,教张
茂逃了出去,岂不白费了连日心血。」杨虎皱眉敦促妻子,「快向戴姑娘赔个不
是。」

  对自家男人的话崔盈袖不能置之不理,薄唇轻抿片刻,凤眸轻扬道:「唉,
小姑娘,适才便算姐姐的不是,打赌的事莫要放在心上了。」

  这般道歉比之戴若水方才还要应付,戴若水哪里肯依,丁寿却抢声答道:「
无妨,贤伉俪无须介怀,若水也不是量小气狭之人,对吧?」

  「哼!」戴若水忿忿顿足,扭头不理。

  丁寿仰天打个哈哈,把尴尬遮掩过去,「咱们还是议一议如何缉贼拿盗吧,
侍御,丁某此番来霸州带了二十名锦衣校尉,不知可否略尽绵薄?」

  甯杲苦笑,「实不相瞒,缇帅,在与此相隔不远的五官淀内,便藏着下官带
来的数十健卒,只是那张茂宅第结构复杂出乎意料,便是再添数十人,不悉其中
内情,恐也会有让强人逃出生天之虞。」

  方才还说什么只带了几名亲信部属来顺天,合着邻境河间府水泡子里的那几
十号人都他娘没算在内,老小子在和二爷斗心眼呢?丁寿心头不屑,故作为难道
:「人少了顶不得用,若是行文兵部调遣军马,又恐动静太大走漏了消息,这却
是左右为难了……」

  甯杲心有戚戚地点头喟叹,「非只担心消息泄露,观那张茂作为,行事多疑
,天晓得有没有在宅中修了密道暗室,届时大军还未等合围,他便先逃了出去,
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教你老小子适才不对二爷交底,褶子了吧,看甯杲愁眉苦脸,丁寿事不关己
,还有几分报复的畅快,「事情着实难办,丁某也爱莫能助,不过此番偶遇侍御
,也算一场缘法,如果侍御需要顺天府大军围剿,丁某才蒙圣恩提督了巡捕营,
可以帮衬一二。」

  看丁寿要甩手不管,崔盈袖心火顿时就按捺不住,「我说丁大人,我们大人
好端端地一场设计被你给搅和了,你就这样拍拍屁股就走,怕是不合适吧?」

  丁寿轻拍脑门,懊悔道:「丁某险些疏忽了,杨娘子教训的是,众目睽睽之
下我等三人一同离去,若是回驿馆时只剩下两人,怕是让有心人起疑,为求万全
,只好请芳驾与我等同行了。」

  「什么,你要我跟你走?」崔盈袖讶然瞠目。

  「她来,我就走!」戴若水更是嚷了起来。

  「大局为重,二位,大局为重啊!」丁寿两边解释。

  「大金吾所虑也不无道理……」甯杲探询的目光看向杨虎,毕竟是人家老婆
,他再觉得有理也不能慷他人之慨不是。

  杨虎淡淡道:「做戏做全套,盈袖,你就勉为其难随丁大人走上一遭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抓不住流氓,杨捕头,你还真是个狠人呐
!丁寿由衷佩服。

  ***    ***    ***    ***

  「卫帅,您老人家总算回来啦!」文安县驿馆外,一见丁寿,早等候在外的
两个锦衣校尉立时迎了上来。

  「干甚火急火燎地,可是陆家又出了什么变故?」丁寿只当陆郊又惹了什么
麻烦,不以为意,只是向二女不停陪着笑脸。

  戴若水一声娇哼,送了他一个白眼,自顾进了驿馆。

  「戴家妹子等等我,姐姐可追不上你……」 崔盈袖妖娆浪笑,袅娜身姿一
步三扭,紧随其后。

  「少叫得恁亲热,谁是你的妹妹!」戴若水头也不回,反加快了脚步。

  「咱们不都是丁大人的内眷了嘛,自当姐妹相称,互敬互爱啊!」

  崔盈袖戏做得足,连那几个锦衣卫都当了真,目送着那撩人的狐媚背影,几
个校尉转过头来都是一脸钦佩艳羡,「卫帅,您老人家真是风流情种、花中圣手
,文安这偏僻小县半晌工夫就又收了一个美人儿!」

  你们眼睛都瞎了,没见到二爷被那两个娘们独撇下在这里喝西北风么,哪家
的情种圣手能是这个待遇!丁寿心中窝火,没好气道:「有屁快放!究竟什么事
?」

  自家老大看来气不顺,这几人也不敢再闲磨牙,老实回道:「禀卫帅,京师
来人了!」

  ***    ***    ***    ***

  一柄玉骨折扇持在肤白胜雪的手掌之中轻轻摇动,折扇主人剑眉星目,齿白
唇红,见了来人启齿一笑,玉颊上梨涡浅现,更显风流俊俏。

  「丁兄,几日不见,可还安好?」

  「白老三?京中有要紧事?」丁寿纳闷,他出来霸州可是得了老太监首肯,
白少川一路追到此处,莫非有何大事需他即刻回去。

  白少川先是轻轻摇头,随即又颔首道:「说来还真有一件,丁兄向刘公公进
言移风易俗的两条法令已然废止了。」

  丁寿向刘瑾进言的条目不多,有关民俗的更是只有寡妇改嫁及火葬两项,闻
言不由叫道:「不是才刚颁行嘛,直隶地面上还有许多未接到信儿的呢,怎么说
废就废了?」

  白少川轻轻拢起折扇,敲打着自己如玉般的莹白掌心道:「许是刘公公觉得
丁兄思虑不周,或者张尚质所言更合心意吧……」

  听白少川说清原委,丁寿也哑口无言,自觉当日想得还是过于简单了些,不
过法令废止是一回事,旁边这位一直抿唇微笑算是怎么档子事?

  「丁某怎么觉得白兄有些幸灾乐祸?」

  白少川微讶,「哦?何以见得?」

  丁寿恼道:「你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傻子才看不明白。」

  白少川一声长笑,「刘公素赞丁兄睿智,自不会是傻子。」

  「所以……你果真是在看我笑话咯?」丁寿悻悻道。

  「此举非是君子所为,可是难得看到丁兄碰壁……白某真的忍不住啊!」白
少川不再隐藏,语声中都溢着笑意。

  「你……」丁寿咬咬牙,狠狠呼出一口浊气,「罢了,能教白兄你开怀一乐
,丁某便是碰个头破血流,也算物有所值。」

  白少川敛起笑意,拱手道:「丁兄厚爱,白某受宠若惊。」

  「你先待会儿再受惊,且说说究竟是为何事来的文安,总不会真个只为看丁
某一场笑话吧?」

  「先说丁兄的笑话的确值得白某专程走这一趟,其次么……」白少川莞尔道
:「白某确为公事而来。」

  丁寿点点头,静待下文。

  「康南海丁忧归乡,行至内丘被强人所劫。」

  「人可平安?」丁寿拧眉问道,即便平日不愿与康海对面,可彼此毕竟也算
是有点头之交,还是关切对方安危的。

  「幸好贼人只是求财,康翰林及亡母旅榇都还安好。」

  丁寿也算松了口气,笑道:「那便好,财去人安乐,就当破财消灾了。」

  「哪有那么简单,康翰林遭劫的几千两盘缠俱是刘公公所赠,虽然顺德知府
郭纴为免担责,急敛辖境州县民财如数照赔,但刘公公他老人家又岂会善罢甘休
……」

  丁寿可以理解老太监的心情,兄长一家人才在昌平遇匪,这没隔多久同乡状
元公又在顺德遭抢,还是在他严令督促各地捕盗之后,直隶眼皮子底下这群盗匪
是真不给老太监留脸啊,可以想见刘瑾绝对是动了雷霆之怒。

  白少川又道:「刘公公下令停了捕盗御史甯杲与顺德知府郭纴的俸禄,督责
限期捕盗,郭纴倒还好说,甯杲却不在抚治,刘公公不放心此事,特命我做了一
回兼差,把那些不开眼的贼骨头连根除了,以儆效尤。」

  「哦?你到文安不是为了来寻甯杲的麻烦?」丁寿奇道,他原以为白少川此
来是为了向甯杲兴问罪之师,可看样子白少川并不晓得甯杲在此地。

  白少川剑眉轻蹙,「甯仲升在文安?顺天府并非他的辖境,他到这里作甚?

  看白少川神情不似作伪,丁寿更是纳闷,「那你到文安究竟何故?」

  白少川也是无奈苦笑,「人海茫茫,盗匪无名,东厂里计全、石雄那几个擅
长追踪的人手都在养伤,无奈只好从柳侍御那里借将,想借着杨校的一双神眼循
着蛛丝马迹将那些强人一网成擒,这不一路追着就到了这儿……」

  「你是说贼人到了文安?」

  「该说贼人便在文安县内,只是县城中不比旷野郊外,往来人员混杂,杨校
想要辨识清楚还需些时间,念及丁兄便在文安公干,特来问候一声。」白少川薄
唇微微扬起,「或者说为发一哂也无不可。」

  丁寿嘿嘿一笑,「你这一哂算是来对了地方,丁某约莫知晓那伙贼子的去向
。」

  「哦?」白少川微愕,才要动问,又有守门校尉来报,杨校来了。

  ***    ***    ***    ***

  「你们要找的那伙人也进了张茂的宅子?」崔盈袖斜眼瞅着眼前的三个男人
,目光最终停留在白少川身上。

  「只是在张宅附近失了踪迹。」杨校神情复杂,强调一句后便缄默不言,不
知在思量什么。

  「如果张茂果真干的是销赃藏贼的勾当,那些贼人十有八九便是投到了他的
门下。」白少川淡淡道。

  「如今我等算是同仇敌忾,特来寻杨夫人商量个主意,毕竟贤伉俪盯那张茂
有些时日了,比我等熟悉他的底细。」丁寿如今有求于人,可算得低声下气。

  「没办法,绞尽脑汁想出的一个主意还被某人给毁了,哪那么容易再想出个
新法子……」崔盈袖似笑非笑,一双水汪汪的美目斜睨着丁寿。

  「之前的确是丁某莽撞,待此事过后再另行赔罪,还请杨夫人不要意气行事
,毕竟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咱们共同商量对策……」

  「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呢,奴家瞅着您三位大人怎么也比那臭皮匠高明
得多吧,何须小女子指手画脚呢。」纤纤玉指缠绕着鬓间散发,崔盈袖懒洋洋说
道。

  「案子是在顺德府发的,莫以为甯杲便没责任?」白少川冷冷道:「真要发
落下来,你们这些六扇门的人缉贼不力,也难逃究责!」

  「哎呦,这位大人长得斯文俊俏,脾气却是不小,官家若是能将我夫妻二人
开革出去,那可是求之不得,实话说当年要不是我们当家的执意吃这碗公家饭,
你当奴家会在意这身官皮?」崔盈袖樱唇含笑,风情尽生。

  「东厂三个掌班的人命帐还没清算,你以为可以一走了之?」白少川神情冰
冷,含着凛凛杀气。

  「唉,又来威胁这一套,你们当官的不腻味,奴家听得可都烦了……」玉手
掩唇打了个哈欠,崔盈袖慵懒地伏卧床头,「妾身劳累了一天,身子困乏得很,
如今可要歇息了,几位大人自便,或是……」

  崔盈袖娇娇柔柔地翻了个身,玉臂轻舒,将个婀娜曲线尽展在众人面前,俊
目流眄,眉眼生春,咯咯笑道:「哪位有兴致,和奴家一起睡也无妨啊……」

  「呸,不要脸!」一声突然而起的娇叱,莫说杨校等人,便是崔盈袖也惊坐
而起。

  丁寿见怪不怪,侧身仰首道:「若水,下来吧!」

  翠袂飘扬,戴若水自房梁上轻盈落下,抱拳与白少川二人打了声招呼。

  崔盈袖转瞬又是满脸妩媚,娇声笑道:「我说戴家妹子,驿馆里有空房大床
的你不去住,好端端地藏身在这屋梁上,可是想帮着姐姐我拿耗子?」

  捉拿耗子的不是猫儿就是多管闲事的狗儿,戴若水心思灵巧,岂肯上当,黛
眉轻敛,啐了一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一派胡言。」

  崔盈袖并没有反唇相讥,瞥了一眼旁边丁寿,「喔,我晓得了,妹子恐是担
心有人今儿晚上摸错了房吧?」

  戴若水破天荒地没有反驳,满脸羞红,显是被戳中了心思,丁寿心中苦笑,
也得亏白老三来得巧,不然还真有可能被戴丫头捉奸在床!

  「小淫贼,不必求她,不就是抓那个叫张茂的么,我来!」戴若水挺直腰杆
道。

  丁寿摇摇头,「若水,你的好意心领了,不过今日你也听甯侍御他们说了,
擅闯张宅并非上策。」

  「谁要去闯他家啦,不是说那姓张的喜欢听小曲弹唱么,我的笛子你是知道
的,从小师父就教我唱《诗经》、《楚辞》,我来装扮卖唱女,还怕不能引鱼上
钩!」戴若水愈说愈觉兴奋,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呵呵……」崔盈袖靠在床上轻笑。

  「你笑什么,莫非你觉得我比不上你?」戴若水忿忿不平。

  「奴家可不敢跟姑娘比,奴家长这么大还不晓得那些经儿啊辞儿啊的是胖是
瘦,是高是矮,兴许那张茂与姑娘才是知音呢……」

  「你……」戴若水才要发作,被丁寿伸臂拦住。

  丁寿劝道:「便是若水你会唱俚曲小调,也不适合,今日你也在那姓朱的千
户前露了相,倘若他与张茂果真是一党,你再出面,岂不将我等盘算暴露无遗!

  戴若水愤愤顿足,「那怎么办?!」

  「没办法,除非你们大变活人,弄出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出来勾引张茂入毂,
否则啊就守在他宅子外边守株待兔,看他会不会自己走出来,先和诸位知会一声
儿,老许守在那儿可有些日子了,那出来进去的可是连张茂半个人影儿都没瞧见
。」

  崔盈袖说完这些话便柳腰款摆,起身打开房门,回身毫不客气地道:「天色
也不早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几位是不是可以让奴家我就寝了?」

  逐客令都这般直白下了,丁寿也无他法可想,无奈道:「白兄也奔波一天,
咱们先回去歇息吧,明日再做商量。」

  白少川低眉沉思,杨校一言不发,二人鱼贯走了出去,待丁寿走过房门时,
崔盈袖倚着门框,挑眉低笑道:「丁大人,晚上可有暇过来叙旧啊?」

  丁寿还未答话,戴若水已然抢声道:「这小淫贼虽说好色,可还没到那饥不
择食的境地,你别痴心妄想啦!」

  话音未落,戴若水拽着丁寿便走,「我说若水,你慢些啊……」丁寿心中苦
涩,真有心思偷野食,你也别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啊,这下戴丫头晚上睡觉恐怕
都睁着一只眼睛,我哪有办法分身!

  崔盈袖低眉浅笑,看来今夜可以睡个踏实觉啦,她也是真觉困倦,关了房门
又轻轻打个哈欠,解了衣服便上榻就寝。

  一觉睡至半夜,忽听得门上轻轻几下剥啄之声,崔盈袖偏门出身,即便是身
在官家驿馆也暗自警醒,蓦地翻身而起,玉手同时按住藏在枕下的柳叶飞镖。

  「谁呀?」

  「是我,白少川。」门外答道。

  崔盈袖微微一怔,披衣重启房门,眼前之人白衣如雪,英挺秀逸,正是方才
拂袖而去的白少川。

  「哟,我说白公子,您这三更半夜去而复返,是落了东西在奴家房里?还是
有些什么别的要紧事?」崔盈袖杏眼含春,啮唇轻语。

  「晚间白某多有不敬,特来赔罪。」白少川恭敬一礼。

  「这么个俊相公,哪个女人会舍得怪罪……」崔盈袖美目闪动,「不过白公
子夜半来访,该不会只是赔情吧?」

  「的确是还有事要请芳驾帮忙。」白少川淡然一笑,如春风化雨,教人生不
出拒绝之念。

  「果然天底下没有不偷腥的猫,枉生了个好皮囊!」崔盈袖心头不屑,倚在
敞开的一扇房门上,延臂媚笑道:「那便里面请吧,先说好咯,奴家我的价钱可
不便宜。」

  白少川目不斜视,迈步而入,「只要芳驾玉成,尽管开价就是。」

  「痛快!」崔盈袖掩上房门,回身走向床边,将披着的衣服随手一丢,露出
里面的绯红亵衣与雪白光洁的藕臂香肩,半裸娇躯直接倒在床头,腻声唤道:「
良宵苦短,咱们就别耽误工夫了……」

  「杨夫人这是何意?」白少川眉峰轻蹙,寸步未动。

  「这时候叫人家杨夫人,不嫌煞风景么,你不凑前过来,教奴家如何帮你…
…」崔盈袖歪在床头,一只玉手缓缓向枕下探去。

  白少川背转过身,不去看床头那边的香艳美人,自顾道:「白某想请杨夫人
帮忙的,不是床上的事。」

  「哦?」玉手动作一缓,崔盈袖微微支起身子,轻笑道:「奴家却不知还能
帮白公子什么忙?」

  ***    ***    ***    ***

  「咚咚」,房门轻响。

  「小淫贼,快去开门。」卧在房梁上的戴若水连声催促。

  丁寿揉揉朦胧睡眼,抬头望了望杏眼瞪得溜圆的戴若水,这丫头该不会真的
一宿没睡吧?

  「看什么?没听见有人敲门?」一夜未合眼不等同没有起床气,戴若水打昨
儿起就瞧二爷不顺眼了。

  房门又响了几声,「来啦来啦,大清早的催什么催,急着抢孝帽子呐……」
丁寿光脚踩着地便去开门,已经酝酿了一肚子火准备给来人骂个狗血淋头,怎知
房门打开的瞬间,他整个人却呆住了。

  门外立着一个雪肤花容的艳冶女子,见了丁寿敛衽轻施一礼,柔声道:「妾
身见过丁大人。」

  「喔哦,免礼免礼,不,那个……不敢,不敢当姑娘礼……」丁寿见这女子
脸如堆花,体似琢玉,俏生生如晶屏伫立,真个千般妩媚,万种风情,让他不禁
一阵心神恍惚,说的话颠三倒四。

  「小淫贼,她又是谁?」戴若水飞掠到门前问道。

  「对,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玉面满是诧异:「大人不认得妾身了?」

  丁寿惭愧莫名,「确是看着姑娘面善,但着实想不起在何时见过,还请姑娘
明灯指路。」

  「女子」忽然朗声长笑,「既如此,白某便可放心了。」

  「你是……白老三?!」这突然变回的男声再熟悉不过,丁寿顿时挢舌不下

  「白公子?!」戴若水也想不到一夜之间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蓦地化身
成了一个绝色丽人,围着他周身上下好奇打量个不停。

  白少川也暂不理会好奇宝宝般的戴若水,只是向丁寿笑道:「丁兄看白某这
身装扮可乱真否?」

  丁寿一言不发,猛地转过身去,狠狠甩了甩脑袋,心中不停念叨着:「我不
是基佬,二爷绝不搞基……」

  注:强贼张茂于内丘县劫丁忧修撰康海财物,(康)海刘瑾乡人也,素与厚
,贻书于(刘)瑾,嘱其捕贼。(刘)瑾令所司停顺德知府郭纴及捕盗官俸,督
责之。又以(甯)杲勘报稽迟,遂降官。(康)海言于(郭)纴曰:所失非吾财
,皆(刘)瑾寄橐也。(郭)纴乃敛诸州县民财至数千两偿海。(《明武宗实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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