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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血河山】(66-70)作者:雨夜落枫

海棠书屋 2025-03-04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作者:雨夜落枫  第六十六章 为长计食羊留种(二)   “好可爱的一对姐妹花啊。五哥,我想要她们做我的女奴。”姚菁兴冲冲地出来迎接凯旋之师,意外地发现了队伍中的双女。吕家姐妹混在人群当中,便如沙砾中的
作者:雨夜落枫








  第六十六章 为长计食羊留种(二)

  “好可爱的一对姐妹花啊。五哥,我想要她们做我的女奴。”姚菁兴冲冲地出来迎接凯旋之师,意外地发现了队伍中的双女。吕家姐妹混在人群当中,便如沙砾中的两颗珍珠,璀璨夺目。半个月来的折磨,并没有折损她们的美丽,反而带上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娇弱媚态,更加惹人怜惜。

  姚襄微一迟疑,展颜笑道:“你既然喜欢,牵去便是。只是这对姐妹勇武过人,你可不要大意了。”姚菁笑着跳到哥哥身边,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还是五哥对我最好了。”她招呼手下兵士,押着两女向自己居所行去。

  姚襄拉住妹妹,笑道:“先别急着走,我来给你介绍一位豪杰之士。”他拉着姚菁,走到高磊身边,引见道:“这位乃是高磊高校尉。他乃是三国陷阵营统领高顺之后,深得练兵精要。此番出征,最让我高兴的,便是得到高校尉了。”

  高磊闻言,感激下拜道:“末将何德何能,竟让少将军如此看重。”姚襄揽住他的双臂,将他扶起道:“高校尉不必妄自菲薄。以高校尉之才,来日必可在沙场上大放异彩,开府建节,名垂青史也是等闲。”高磊感动道:“蒙少将军不弃,末将敢不竭力效节,继之以死!”

  姚菁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地黑瘦男子,高磊不敢与她对视,低下了头。姚菁虽然没有看出对方有什么过人之处,可她对五哥姚襄的识人之明却是绝对地迷信。既然五哥这么重视他,那么自己也要对他礼敬一点才是。

  和高磊客套了几句之后,姚菁兴冲冲地赶回了自己的居所。难得弄到了这样可爱的两个女奴,她可要好好调教一番才是。

  回到房中,只见两女跪坐在地上、紧紧依偎着彼此。姚菁走到两女身前,用马鞭的鞭柄抬起了两女的下巴。吕昕月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安,而吕昕夕则是一脸倔强。

  姚菁嘴角扬起了笑容,手中长鞭一抖,狠狠地抽在了吕昕夕的肩上。单薄的衣衫裂开了一条大缝,露出了雪白的肌肤。马鞭击中之处,先是变得惨白,接着迅速红肿起来,变成了一道青紫的血痕。

  姚菁高昂着下巴,大声宣告道:“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的奴隶!如果不能侍奉得我满意,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她对左右道:“带她们下去洗洗,换一身奴隶的衣服,再送过来侍候!”周围几个女奴闻言应了,牵着两女下去。

  吕昕月和吕昕夕被带到院子后面的浴室,一个侍女指挥着几个女奴,解开了她们的绳索,扒下她们的衣服,将她们推入了一个巨大的浴桶之中。水桶里装的竟是冷水,寒意直入骨髓,如同刀割一般。两女冻得全身通红,牙关战战相击。

  两女被捆缚多日,此时虽然被解开绳索,但双臂依旧酸麻疼痛,稍一动作,便酸痛难忍。那个侍女看她们在冷水中笨拙地挣扎扭动的样子,嘴角泛起了残忍的笑意。看着两女紧紧拥抱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来对抗寒冷,她皱起眉头道:“洗个澡都这么磨蹭,看来是要人伺候了?”

  片刻之后,她指挥着几个女奴回返浴室。这些女奴手中拿着几根粗大的毛刷,走到了浴桶边。那个侍女笑道:“既然她们要人伺候,你们就好好帮她们洗洗。”那几个女奴齐齐应命,将毛刷探入浴桶之中,用力向两女身上刷去。

  毛刷甫一及体,姐妹俩便疼得全身一颤。光洁的玉背上,顿时多了数十条粗长的血痕。原来这些女奴手中所拿的毛刷,竟是用来刷猪的,上面的鬃毛坚硬无比。那个侍女嫉妒两女容貌,故意用了这些的毛刷,折磨两女。

  两女娇嫩的皮肤,又哪能承受得起这样的折磨。两女拼命躲闪,这些女奴却在那个侍女的指使下紧追不舍。她甚至抢过一只毛刷,笑着向两姐妹胸前和腿间刷去。在狭窄的木桶中,两女根本无法躲开,身体的敏感部分,也被粗毛刷刷了好多下。

  吕昕夕羞怒之下,一股热血涌上脑门。她忍着手臂的疼痛,抓住了几根毛刷,一转一扭,便从她们手中夺下。她挥舞着这些毛刷,用力向她们身上抽去。几个女奴被抽得皮开肉绽,不敢靠近。

  那个侍女愣了一愣,她还没有想到,对方作为女奴,竟然敢反抗。她作为姚菁的贴身侍女,倒也会些武艺,抬起手臂护着头脸,冲到浴桶边,重重一脚,踹翻了浴桶。吕昕月和吕昕夕连人带桶一起摔倒,还没爬起,便被几个女奴按住了手脚,压在地上。

  那个侍女拎着皮鞭,走到吕昕夕面前,狠狠地向她背部抽去。吕昕夕虽然被抽得鲜血四溅,但却咬紧牙关,不出一声,只是恨恨地望着对方。那个侍女被她看得心中发毛,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量。她甚至起了杀机,打算把这个卑贱的汉人女奴彻底鞭死在这里。

  室中众女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受刑的吕昕夕身上。按住吕昕月的两个女奴,由于她一直表现的很是温顺,手上的力量便减了下来。她们没有发现,身下的少女眼中,正在燃烧着火焰。

  忽然之间,一股大力涌至,两个女奴忍不住松开了手。等她们转头时,颈上忽然一紧,一时间连气都喘不上来。她们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情况,突然间彼此的面孔飞速接近。随着头上传来剧痛,两女顿时晕了过去。

  吕昕月掐着两个女奴的脖子,将她们头对头碰晕之后,手臂一振,便向吕昕夕身上的女奴掷去。两个女奴的身体便如一件巨大的暗器,砸翻了压在吕昕夕身上的女奴。

  吕昕夕手脚一轻,发现自己得到了自由。她如同一只猛虎一般,猛地从地上弹起,将面前的侍女扑倒在地。对方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突然感到咽喉处一阵剧痛。映入眼帘的,是昕夕凶狠的目光,还有嘴角的鲜血......

  吕昕夕咬破了侍女的喉管,吞咽着对方的鲜血。血一下肚,她原本冰冷僵硬的身体,顿时温暖了起来,身体中也多了几分力量。当她抬起头,望向周围的几个女奴时,那几个女奴看着她满嘴鲜血、似欲食人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尖叫,一边连滚带爬地向外逃去。

  姚菁听到侍女的汇报,赶到后院时,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原本宽敞干净的院落里,横七竖八地倒了十几具尸体。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自己的精锐卫士。而那两个新要来的女奴,全身赤裸地被捆在院子中央。

  听完手下的汇报,姚菁不禁被两女的战力吓了一跳。经受了半个多月的折磨,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还杀死了这么多的精锐卫士。难怪五哥把她们交给自己时,叮嘱自己要留意她们反抗。

  低头望去,那对姐妹眼中的高傲和愤恨,刺痛了姚菁的眼睛。“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够倔强到什么时候。”姚菁心中激起了好胜之心,她下定决心,一定要驯服这对姐妹,让她们乖乖地成为自己的奴隶。不过在这之前,她们首先该为自己的罪过付出代价。

  “来人,去请叶神医过来。”

  一个中年男子,身材枯瘦,抱着一个药箱赶来。他在走路时,都在低头沉思。被侍女引到姚菁面前时,他才抬起头来,施礼问道:“小姐唤叶某来,有何吩咐?”

  姚菁道:“我有两个女奴,很不听话。她们勇力过人,伤了不少士卒。我想请先生想个办法,把她们变得文弱老实一些。”

  叶医师略一沉思,抬头道:“小姐所要的,是一时还是终生?”

  姚菁咬牙道:“自然是终生!”

  叶医师道:“我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在她们的软筋处钉入透骨钉。此法一施,她们便会全身酸痛无力,不分昼夜,时刻受到痛苦煎熬。受了此法之人,寿命绝难持久。还有一法,便是切断部分经脉,此法一施,她们从此便会变得如同娇弱少女一般,行动虽然无碍,但却再也不能用力了。”

  两女听到叶医师所说的内容,忍不住吓得瑟瑟发抖。姚菁看着她们的眼中露出了恐惧和哀求,心中大快,笑道:“如此,就请叶先生动手,切断她们的部分经脉吧。”

  叶医师瞟了两女一眼。他的目光冰冷无情,不含色欲,便如观察待宰的牲畜一般。他回过头道:“这里不便动手,还是把她们送到我的居处吧。”

  姚菁指挥着手下,抬起两女,向叶医师的医室走去。到了地点之后,叶医师将无关人等尽数赶出,只有姚菁一人身份尊贵,留了下来观看。在他的医房中,放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器械和药剂。姚菁也不敢乱动,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观看。

  第六十七章 盛兵锐锋如破竹(一)

  吕昕月被大张四肢,绑在冰冷的石台上。叶医师好整以暇地打开工具盒,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吕昕月看着他逐渐逼近,吓得全身冷汗直冒。吕昕夕在一旁高叫道:“不要伤我姐姐!”

  叶医师头也不抬地道:“你再吵闹,我便斩断你姐姐的手足,把她做成一个人棍!”吕昕夕吓得闭上了嘴,再也不敢出声。

  叶医师手指一挥,轻巧地在轻巧地在吕昕月左腕上划了一道。他手下极有分寸,刀口宽不过一指,虽然深可至骨,却避开了密布的血脉,只切断了腕上的筋络。

  吕昕月只觉手腕上一阵剧痛,手掌顿时失去了力量。叶医师手指不停,紧接着又划开了她的左肩。雪白的肌肤间立刻冒出一抹血珠,红如玛瑙。接着是右腕、右肩,以及足踝和大腿。

  不过瞬息只间,吕昕月的四肢筋脉,被叶医师斩断了大半。几道鲜血,从她的伤口流出,沿着雪白的躯体,流到石台上。从外表看去,伤势并不如何严重,可是吕昕月却清楚的感到,她的四肢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力量......两行清泪,终于从少女的眼角流下。

  叶医师取过金疮药,帮吕昕月包好伤口,止住了外流的鲜血。他解开捆缚对方四肢的绳索,将少女抱到一边。正如他所言,此刻的吕昕月,连起身都很艰难,更不要说反抗了。姚菁好奇地上前察看,发现此刻的少女,便如任人宰割的绵羊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叶医师处理完吕昕月之后,便向吕昕夕走去。少女看着这个恶魔逐渐逼近,吓得尖声高叫道:“你这个恶魔,不要过来!”她手臂上爆发的力量,将绳索扯地紧紧的。

  叶医师淡淡道:“你太吵了。”他上前轻轻一扭,便卸脱了少女的下巴,接着如法炮制,截断了少女的筋脉。等他帮吕昕夕包好伤口后,顺手推上了她的下巴。吕昕夕剧痛之余,发现十几年来伴随自己的力量消失无踪,四肢软绵绵地不听指挥,忍不住吓得哭了出来。

  叶医师转头对姚菁道:“从此以后,她们便如最娇弱的少女一样了。”姚菁欢喜笑道:“多谢先生。”她唤来几个侍女,将两女抱了出去。

  叶医师的伤药果然神奇,不到十天,两女的伤口便彻底恢复。从外表看去,白皙的肌肤上,连一点疤痕都没有。可是姐妹俩却知道,她们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力量。这些天不论她们怎么努力,身体都软绵绵地不听使唤。昔日以一敌百的勇士,现在已经成了被风一吹都会软倒的娇弱女子。

  在这期间,姚襄、姚苌兄弟带着姚家弓骑,四下扫荡。周边郡县的义军,在姚家精锐面前,俱是不值一扫。不过十日之内,周围各县已经尽数归降。姚襄依旧是用屯田和保甲制度,恢复地方秩序,构架自己的统治班底。

  此次出征,姚菁也跟随在侧。她弓马娴熟,在战场上也是大放异彩。只不过大军出征,自有一番辛苦。回到黎阳之后,姚菁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当她在浴池中泡的半睡半醒时,忽然想起了那对双子女奴,便吩咐下人将她们带来。

  没过多久,吕家姐妹便被依言带至。她们虽然换上了女奴的衣装,可是她们的眼神中,却依旧没有恭顺和臣服。姚菁顿时怒上心头,明明没有力量,还是这么桀骜不驯么?

  “我一定要把你们无谓的倔强摧折干净。让你们乖乖地,成为我的奴隶!”姚菁在心中想到。她从浴池中站起身来,披上浴袍,坐到旁边的石台上,对两女道:“跪到我的面前来。”

  姐妹俩对视一眼,不情不愿地走到姚菁面前,跪倒在地。姚菁抬起双足,按在两女的胸前,淡然道:“给我舔干净了。”

  姐妹俩闻言一怔,顿时气血上涌,满脸通红。她们何曾受过如此屈辱,吕昕夕当即挥手去推姚菁的脚丫,叫道:“你这番婆子,不要太过份了!”

  姚菁秀美一挑,双足一用力,将两女踹翻在地。她踞坐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两女,沉声道:“看来你们还没有明白自己的身份。作为奴隶,你们的职责,就是侍奉主人高兴。便是主人脚下的尘土,也比你们的身体高贵干净一千倍!来人,带她们去叶神医处领罚!”

  不到半个时辰,两女便被牵着回转。她们原本的衣衫已经被换下,改成了单薄的白纱。透过纱衣,雪白曼妙的胴体若隐若现。当她们走动时,一阵阵清脆的铃声从身上传出。

  走近一看,两女的身上,多了三个金色的铃铛。方才叶医师硬生生把三只金环分别穿在她们的双乳和花蒂上,又套上了铃铛。最娇嫩敏感的部位被贯穿时,两女痛得都失禁了。沉甸甸的金铃撕扯着还未愈合的伤口,每走一步对她们来说都是巨大的折磨。

  “过来继续添我的脚。”姚菁坐在石台上,伸出了一对雪足。

  “我给你们一句忠告,你们还是认清自己的处境,乖乖顺从的好。你们这样倔强,只是在自找苦吃。莫要等到被做成人棍,扔给那些肮脏的兵士凌辱时才后悔,那时候可就迟了!”想起叶医师的警告,吕家姐妹这次再也不敢反抗,乖乖地跪伏在地,爬到她的面前,捧起了她的双足。

  缓缓地张开樱唇,一点一点地,将姚菁的足趾含入口中。刚刚沐浴过的双足,并没有什么赃物,光滑温软的肌肤上,还带着花瓣的香气。但是来自心底的屈辱,还是让两女流下了眼泪。

  姚菁得意地欣赏着两女的表情,心中充满了征服的喜悦。她的脚趾被两个少女温软香甜的口腔紧紧包裹着,两女柔软的舌头,正在青涩而笨拙地舔舐着她的趾缝。

  两女细心地舔过姚菁的足趾,沿着足心一路舔舐过去。麻痒舒畅的感觉,让姚菁忍不住哼了出来。尤其是当她们的舌尖在自己足心翻滚舞动时,姚菁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些莫名的发热,腿间也有了奇怪的感觉。

  姚菁收回双足,起身道:“好了,本小姐素来赏罚分明。你们刚才的表现让本小姐很满意,以后你们便是我的贴身女奴了。”两女拜伏在地,自有侍女带着她们下去换衣,教导贴身女奴的行为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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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犊听闻石虎遣姚弋仲来讨伐自己,心中有些慌乱。他收拢各地义军,得军十万,屯于濮阳。姚弋仲所部只有不足一万弓骑,梁犊倒也不敢进攻。姚弋仲也不肯攻城,只是派出小股游骑,袭杀梁犊城外斥候。梁犊索性撤回斥候,固守濮阳。两军遂对峙于黎阳——濮阳一线。

  于此同时,诸葛雅横扫关中,生擒乐平公石苞,击破凉州都督麻秋的消息,也已经传到邺城。石虎闻讯大怒,将报信的使者当庭格杀。随即传下旨意,令车骑将军蒲洪(苻洪),征虏将军冉闵,一起出征,先平梁犊,后取关中。

  其时天降大雨,道路泥泞不堪,苻洪和冉闵所部无法出行。中黄门严生素来与尚书硃轨不睦,遂谮其不修道路,而且谤讪朝政,说“海内乱事汹汹,皆是陛下苛政所致。苛政不息,乱事必然不止”。赵王虎大怒,将硃轨下狱。

  苻洪劝谏道:“陛下已经有了襄国、邺宫,又去修长安、洛阳宫殿,有什么用呢?制作猎车千乘,环数千里饲养禽兽,夺人妻女十万馀口充实后-宫,圣帝明王的作为,会是这样吗?现今又因为道路不修,想要处死尚书。陛下不修德政,天降淫雨,七旬才放晴。天晴才二日,就算有鬼兵百万,亦不能去除道路的泥污,何况凡人!这样的苛政酷刑,国家该怎么办!后代该怎么办!请陛下停止劳役,开放苑囿,释放宫女,赦免硃轨,以副众望。如此则民心归附,乱事自平。”

  石虎虽然不悦,但也没有处罚苻洪。他听从了苻洪的谏言,罢免了长安和洛阳的作役,企图借此瓦解诸葛雅所属民心。但他最终还是诛杀了硃轨,其后又创立私论朝政之法,鼓励属下检举上司,奴仆检举主人。自此之后,无论公卿百姓,莫敢相聚交谈国事,道路相遇,彼此只敢以目示意。

  汉军平虏将军钟烈,听闻赵国即将派兵进犯潼关,趁着赵兵与梁犊征战不休的机会,出兵进据洛阳。百姓箪食壶浆,迎接汉军。钟烈一面遣军占据虎牢关、孟津港、武关等要隘港口,一面飞书向诸葛雅禀告。信中言辞恳切,称自己有擅专之罪。

  诸葛雅将自己的回信明发全国,信中称“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盖为将者身居沙场之畔,固当有临机决断之权。将军处置得宜,有拓土之功。赐爵亭侯,加洛阳太守。”汉军封疆诸将,皆深受鼓舞,心悦诚服。

  为防赵兵进犯,诸葛雅与张佩率大戟士与元戎弩兵精锐,进驻洛阳。而其他步骑,依旧向天水、武都一线集中,由夏侯昭统率,相机伐蜀。

  第六十八章 盛兵锐锋如破竹(二)

  公元三四六年,五月。

  残阳下,古老的城墙,笼罩了一层血色。城上的义军士卒,穿着各种花样的衣衫,不少人手中还拿着木棒锄头。他们看着城下绵延整齐的赵军营寨,脸上都有畏惧之意。

  濮阳城下,汇聚了赵国最为耀眼的几位名将。冠军大将军姚弋仲,车骑将军苻洪,征虏将军冉闵,这几位俱是名震列国的大将。其中姚弋仲和苻洪,分别是羌族和氐族的首领,两人的儿孙中,多有非凡之士。而姚弋仲威望最着,也是此战的统帅。

  姚家弓骑大营外,迎来了一先一后两队人马。冉闵牵着爱马赤龙,手提双刃矛,候在营外。他的身边,乃是一队手持长枪巨盾的甲士。这些士兵隐隐布成阵势,便如蓄势待发的猛兽般,随时都可发出凌厉一击。

  当他在营外等候通传时,对面来了一队骑兵。为首的老者形容粗犷,一对眼眸闪烁着迫人的精光。他见了冉闵,眼底不经意地闪出一丝精芒。接着脸上挂起笑容,下马到:“冉征虏,别来无恙?”

  冉闵抱拳道:“见过车骑将军。”来人上前拉住了冉闵的胳膊,笑道:“老夫已经老了,此次出征,还要仰仗冉将军多多照顾几位犬子才是。”冉闵笑道:“几位少将军皆是人中之雄,来日成就,必定远在冉某之上。”

  来者便是赵车骑将军苻洪。苻洪(蒲洪),字广世,生于西晋太康六年(285年),略阳临渭人,氐族,父亲怀归为部落小帅,其家世为西戎酋长。本无姓氏,因其家池中蒲生,长五丈,五节如竹形,时咸谓之蒲家,便以蒲为姓。

  其人好施,多权略,骁武善骑射。永嘉之乱时,蒲洪散千金,召英杰之士,访安危变通之术。宗人蒲光、蒲突遂推洪为盟主。刘曜时,蒲洪归顺刘曜,拜率义侯。刘曜败,蒲洪割据陇山。石虎将攻上邽,蒲洪又投降石虎,拜冠军将军,委以西方之事。后累功为车骑将军、流人都督,处于枋头。

  冉闵曾对石虎进言道:“蒲洪雄果,其诸子并非常才,宜密除之。”石虎并未听从,反而待之愈厚。而蒲洪也曾对石虎进言,迁关中豪杰及羌戎内实帝都襄国,导致姚弋仲一族东迁。因此这赵国三大将之间,乃是貌合神离,彼此皆欲除对方而后快。

  两人携手入帐,姚弋仲顶盔贯甲,已经在大帐相候。他也不客套,直言道:“我蒙大王信重,统领诸军。如今关中有妖女作乱,若不能趁其立足未稳,夺回雍凉二州,来日必为大患。时不我待,明日务必一举破城,剿灭梁贼,然后挥师西进。”

  姚弋仲望着两人道:“明日苻将军、冉将军与我一起进攻北门,我当亲自举旗。诸军将士,若有落后于我之战旗者,杀无赦!”冉闵和蒲洪皆凛然奉令。

  次日一早,赵国三军,尽数会聚于濮阳北门。姚弋仲亲自举着中军大旗,立于阵前。八千弓骑,高举长弓,静静地立在他的身边。而新归顺的高磊,则带着自己训练的二千步卒,列于阵前。

  冉闵部下三千骑兵,俱着轻甲长刀。一万步卒,皆持长枪巨盾,列于阵右。炎阳之下,阵中鸦雀无声,只有偶尔的战马嘶鸣。

  阵左则是苻洪的骑兵。他的士兵武器和甲胄五花八门,看上去凌乱不堪。但是士卒的眼中,却有着极强的狂暴杀意。这便是氐族独特的治军之道,即嗜血之道。日后,这支军队甚至在出征时以对手死尸为食:“朝战,暮便饱肉,何忧于饥!”

  当进攻的鼓声响起,赵国三军如潮水般向城墙涌去。中军的八千弓骑率先发威,数千支羽箭同时向城头射去,一霎间甚至遮住了日光。接着城头便响起了无数惨叫。在弓骑的持续压制下,城头的士兵伤亡大半。没死的也有躲在盾牌之下,不敢露头。

  冉闵所部,则是直扑城门。巨大的攻城木,重重的撞在城门上。每一次撞击,都让脆弱的城门发出不堪负荷的巨响。伴随着木屑纷飞,城门已经被撞开了一道缝隙。

  蒲洪所部的士兵,则是直接蚁附登城。一个身材高大的独目青年,率先攀上了城墙。粗大的赵军旗杆,被他运转如飞,当做兵器使用。三丈内的义军兵士,被他用旗杆一扫,全部砸飞出去。城墙上以他为中心,顿时空了一片。

  他的卓越表现,立刻引起了赵军诸将的关注。没过多久,姚弋仲和冉闵,都派出心腹,前去打探此人的情报。

  这青年名唤苻生,乃是苻洪之子苻健的三子。从小无赖,素被祖父苻洪嫌恶。出生时便只有一目,年幼时,苻洪故意当着他的面对左右道:“我听说瞎儿只有一只眼流泪,不知是不是真的?”左右都说是。

  只是幼童的苻生竟拔佩刀,刺瞎眼出血,然后指示蒲洪道:“这难道不是泪么?”苻洪大惊,用鞭子抽打苻生。苻生不但不求饶,反而狠狠道:“性耐刀槊,不宜鞭捶。”苻洪叱道:“你这贱骨头,只配为奴。”苻生冷笑道:“难道如石勒不成?(石勒以奴隶之身称帝,几乎一统北方)”

  苻洪大惧,光着脚跳下床掩住他的嘴,对苻健曰:“此儿狂勃,宜早除之,不然,长大必破人家。”苻健将杀之,其弟苻雄止之曰:“待小孩子长成,自然会当改过,何必无故加诛。”苻健乃止。等到苻生长大之后,力举千钧,雄勇好杀,手格猛兽,走及奔马,击刺骑射,冠绝一时。

  今日苻生率先登场,果然勇不可挡。他往来冲突,片刻间便在城墙上清出一片空地。后续的赵军源源不断,攀上城墙,向两侧开拓据点。

  梁犊看到城墙失守,亲自带兵逆袭。他所部亲兵,都是当年太子石宣的东宫卫士。俱是甲坚兵利,体格强壮。猝然杀入阵中,倒也将苻家氐族兵冲得后退了几步。

  苻生见到梁犊,当即亲自转身来战。拿着长逾十米,粗如人臂的大旗,苻生仍是奔走如飞。等到冲入梁犊阵中,蒲生挥动大旗,转了两个半圈。十几个义军被旗杆掠到。尽皆扑地。有人头部被旗杆擦过,连脑浆都飞了出来。

  梁犊看了蒲生威势,吓得不敢近前,对左右高呼道:“放箭!放箭!”身畔亲卫纷纷举弓,数十支羽箭齐向蒲生射去。

  那旗杆毕竟太大,转动间颇不方便。蒲生连格带闪,身上还是中了十几支羽箭。好在他身披重甲,那些羽箭穿过重甲衣衫,入肉时也只是皮肉之伤。只是看上去如同刺猬一般,密密麻麻地颇是骇人。

  苻生回手将大旗重重一顿,旗杆竟然插入地面足有一尺多深,牢牢地屹立地上。他发足奔入义军阵中,一声大喝,拎起两个士卒,当做兵器般挥舞使用。每一个兵士,连人带甲,怕不有两百斤上下,却被苻生运转如飞。等他使发了性,一声断喝,将手中的兵士脱手向前方掷去。

  那两个兵士便如投石机掷出的巨石一般,挟着风声,向义军阵中砸去。众人不敢格挡,纷纷闪避。那两个士兵直撞飞了七八个人,才停了下来。此时义军阵型已经被砸出了一道空白。苻生又抓过两个士兵,挥舞着向前冲杀而来。

  梁犊以下义军将士,尽皆胆落。此时城门口发出一声巨响,冉闵所部,已经撞开了濮阳城门。“城破了,城破了!”慌乱的声音如潮般响起,义军上下,彻底失去了斗志。人们丢盔弃甲,纷纷向城内逃去。

  两个时辰之后,濮阳城内的残兵已经被彻底肃清。梁犊的首级,更是被苻生亲手扭了下来。而那些东宫亲卫,企图出城南逃,却被姚弋仲的弓骑从后面追上射杀。而城内的十万义军,大多数都伏地请降,被三家瓜分。

  姚弋仲所获奴隶,都交给姚襄处理。他先是选出强壮之人,编入高磊所部陷阵营。若是有一技之长的工匠医师,也被纳入军中听用。其余人等,则被辗转押回黎阳屯田。

  冉闵对于战俘的处理,也与姚襄类似。但是苻洪对待俘虏的态度,却与两人截然相反。他只挑出年轻漂亮的女子,作为随军营妓。剩余的男子老幼,则被氐族士兵烹食干净。

  那些氐族士兵,将这些俘虏称为“熟食”。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他们以人肉为食,凶厉嗜血,身体强健,远胜其他军队。为了饱餐食肉,他们作战时也极是勇猛。只是吃多了人肉,不少士兵的双眼都变成了血红色。

  听到隔壁营地战俘们的哭号声音,还有空气中弥漫的肉香,姚、冉两军,也不禁为之色变。他们早就听说过苻洪的部队喜欢吃人,没想到今天真的见识到了。而被分入另外两军的战俘,更是心中暗自庆幸。

  濮阳既下,困扰石虎的内乱已经被平定。下一步的目标,便是收复秦地,消灭诸葛雅的军队。赵军在濮阳城内仅仅歇息了一日,便向西方进发,兵锋直指洛阳。

  第六十九章 雄关巍巍顿胡兵(一)

  两山夹峙间,是一座雄伟浩瀚的关城。身穿水晶铠甲的女王诸葛雅,赤足立在关楼之上,美丽的身影,给苍凉的古城上带来了几分活力。司隶总督张佩,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轻甲,手持虎牙枪,紧紧站在她的身边。数十个羽林天军的女卫兵,分布在城头上,默默地守卫着她们的女王。

  洛阳太守钟烈顶盔冠甲,匆匆走上城楼,单腿屈膝,下拜道:“陛下,赵军步骑五万,已在酸枣处下营。其主将为姚弋仲,苻洪,冉闵俱在军中。”

  诸葛雅转身上前,弯腰扶起了地上的将军。钟烈闻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看到她裸露在单薄铠甲外的美丽躯体,心跳骤然加速。他顺势而起,静静地站在一侧,目光垂向地面,不敢再看。

  诸葛雅朗声笑道:“石虎倒是真把我当成了心腹大患呢。姚弋仲,苻洪,冉闵,这可是赵国最鼎盛的阵容了。就是燕国慕容皝,东晋桓温,也没有机会见识如此盛况啊。不过此战么,他们的赫赫威名却注定要受挫了。”

  “石虎倒行逆施,民皆恨不能食其肉啖其血,我军顺天举义,百姓盼之如甘霖;石虎闭塞言路,滥施杀伐,国中官员皆有自危之心,我军赏罚分明,将士一心;此乃道胜。”

  “虎牢关千载雄关,对着百里平原,一面是一夫当关,一面是无险可守。此兵法之飞地。我军有精兵两万,洛阳城内还有十万青壮,赵军只有区区五万人,围城尚且不足,何谈破关?”

  “石虎国内诸王相杀,储位空悬,人心不定;姚弋仲、苻洪、冉闵分属羌族、氐族、汉族,与猲胡未必同心;北有燕国慕容皝,虎视眈眈,南有晋国桓温,雄踞荆襄。两军若是相持日久,赵国内忧外患,必定同时发作。”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军,赵军败势已经注定,此战之后,我汉军军威,必可威震天下!”

  “陛下英明!”周围的将士们听了诸葛雅的话,心中斗志昂扬。他们怀着敬慕,仰望着敬爱的女王。而女王陛下,依旧沉静地站在城墙边,她美丽的双眸,望向了远方的大地。

  赵军在酸枣扎下大营之后,姚弋仲和苻洪、冉闵各带一千精骑,到关前查看。城头上的汉军持枪巨盾,密密麻麻排布的长弓重弩,让赵军忍不住心中发寒。而城头中央处屹立的一抹倩影,则牢牢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汉王诸葛雅?”三千赵军看到诸葛雅时,也不禁为她的美丽所惊叹。虽然被城墙遮住了大半个身体,但仅从露出的面孔和肩胸,就已经可以领略到她倾国的绝色。再加上标志性的性感铠甲,众人已经可以断定她的身份。

  “一别经年,她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啊。”冉闵一眼就认出了诸葛雅。对方绝丽的面容,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当初那个树林前倔强的小女奴,今天已经贵为一方诸侯。“她还记得我!”冉闵和诸葛雅目光相对的一刹那,从她的眼眸中读出了重逢的惊讶。

  赵军的骑兵停在了城外三百步处。姚弋仲面色沉重,对左右道:“如此雄关,对方有备而来。观对方军势,也非乌合之众。此战,只怕不易啊。诸位将军,有谁愿意为我军一试敌军虚实?”

  苻生拍马而出道:“元帅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诸葛雅不过一个女奴而已,看末将为元帅擒来!”旁边苻洪骂道:“无知小儿,在这胡说什么,还不退下!”

  姚弋仲摆手道:“苻将军莫要生气,年轻人年少气盛,也是常事。我在这个年纪时,比令孙还要狂妄几分呢。”他转头对苻生道:“既然如此,便由你出阵探查。小心城头弓弩,莫要太过靠近。”

  苻生兴奋领命,带着十几个亲卫上马,便向城门处冲去。城头静悄悄的,弓弩投石俱是引而不发,任由苻生众人在城下驰骋。姚弋仲等人,顿时皱紧了眉头。对方似是识穿了他们的计策,不肯暴露弓弩的射程。

  苻生策马来回奔驰了数圈,见对方始终不曾攻击,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他忽然加速,斜着向城墙逼近,两百五十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他忽然取出弓箭,径直向诸葛雅射去。

  “不自量力!”诸葛雅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取过凤翼弓,当即回射过去。飞速射出的羽箭切断了蒲生的来箭,径直向他射去。饶是他动作迅捷,也只挪开了心脏。羽箭从他的胸部穿过,没入地面。苻生翻身落马,不知生死。

  那十几个亲卫大吃一惊,一起停马上去抢救。诸葛雅凤翼连发,一弓三箭,便向城下射去。先是十几匹马被羽箭射杀,接着便是苻生的亲卫。不过片刻,城下只留下一地尸体。

  “生儿!”苻健看到儿子中箭,忍不住失声大叫。苻洪虽然讨厌这个孙儿,但是毕竟血浓于水。看到孙子生死不明,心中也有几分哀痛。但是见识了诸葛雅的神箭之后,他也不敢派兵去救。手中的马鞭,都被他攥得快要断裂了。

  尸堆忽然一晃,苻生摇摇摆摆地竟是爬了起来。方才一箭被他避过心脏,透体而出。他身子极是强健,此刻竟是挣扎着要爬起来。苻健见到儿子未死,大喜之下,正要策马上前,忽然见到一枝长箭,贯穿了儿子的手臂。

  苻生手臂中箭之后,依旧向前爬行。诸葛雅秀眉一扬,对他的坚忍也颇是好奇。她举起长弓,一箭又一箭地向蒲生射去。她故意向四肢等非要害处射去,便是为了引诱苻健来救。

  可惜姚弋仲、苻洪、冉闵俱是沙场宿将,都不肯上当。苻洪更是拉着儿子苻健的手,厉声道:“回营!”他临走前狠狠地瞪了诸葛雅一眼,眼中饱含怨恨。而那个在地上挣扎的孙子,他竟是一眼都没看。

  看着三千赵军骑兵,灰溜溜地撤退而去,城头汉军将士们士气大振,对未来的守城战多了不少信心。然而诸葛雅、张佩和钟烈等人都知道,战争只是刚刚开始。

  赵军中军大帐。

  姚弋仲铺开一副地图,上面标注了虎牢关附近的地理。他指着地图道:“昨日的情形诸位也见了。若是此番不能扑灭诸葛雅,虎牢关以西,再非我大赵土地。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各位有何良策,拿下此关?”

  冉闵上前道:“虎牢关城高七丈,我看对方的城防也极是严谨。恐怕只有搜集工匠,营造云梯撞车,以正兵破城了。”

  姚弋仲点头道:“破虏将军所言乃是正理。不过虎牢关城防如此严密,我军以正兵想攻,伤亡必重。说句不客气的话,我们手中的兵力,乃是大赵最核心的精锐。这些精锐若是攻城时死伤过重,大赵难以承受。不知道诸位可有奇策?”

  冉闵沉吟道:“古语说,水火无情。可是这虎牢关夹在嵩山和黄河之间,整座城都是用巨石和夯土铸成,火烧不动,水淹不没。城后背靠洛阳,粮草辎重都可以源源不绝地送上。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

  苻洪脸上忽然露出了残忍的笑意:“我倒有一个主意。兖州境内,多的便是晋人。我们何不去搜捕十万晋人,驱赶他们去攻城?要杀死这十万晋人,关内的箭枝也该消耗的差不多了罢。这些晋人的尸体既可以填城,还可以用投石机抛到城内作为尸疫,岂非一举数得?”

  冉闵听了苻洪所言,眼底闪过一道愤恨,悄悄捏紧了拳头。姚弋仲摇头道:“不可,这些都是我大赵子民,岂可如此狠毒?”

  苻洪冷笑道:“什么大赵子民,他们心底都在把自己当晋人。不然这次诸葛雅起兵,怎么会这么快就席卷关中?杀了这些晋人,我大赵的天下才会安稳。不用他们,难道让我们手下的精锐去送死?”

  姚弋仲断然道:“不可。驱治下百姓攻城,此非用兵之道,如此作为,纵然攻破此关,日后大赵天下,也是处处烽烟。既然我为统帅,蒲将军此计,以后不必再提!”

  苻洪抬起头,恶狠狠地向姚弋仲望去。两人目光对接,苻洪清楚地感到自己锋锐的目光被推了回来。原本苍老得让人有些轻视的姚弋仲,一霎间露出的威严,丝毫不亚于十年前。

  大帐中骤然安静了下来。半晌后姚弋仲淡然说道:“既然尚未有良策,那么大家今日先散去吧。虎牢关如此雄城,诸葛雅也是劲敌,并非一日间就可以想到破城之法。先去整治攻城器械,再做打算。”

  苻洪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冉闵恭敬地对姚弋仲施了一礼,告辞而去。傍晚的日光照在营地上,天地间一片血红。

  第七十章 雄关巍巍顿胡兵(二)

  冉闵回到大帐,看见王泰,刘茂,张简正在帐中议事。王泰等起身与冉闵见礼后,四人先后落座。王泰率先发问道:“将军,军议结果如何,虎牢雄关易守难攻,如何攻取,姚元帅作何打算?”

  冉闵便将军议过程说与众将,帐中众人听了之后,俱各沉吟。王泰素有智将之称,率先打破僵局,分析道:“若要强攻必会两败俱伤。如今天下纷扰,各国林立。北方鲜卑慕容兵强马壮,正在养精蓄锐,蠢蠢欲动,南方晋国桓温已领军西进,窥视巴蜀。赵与汉皆有后顾之忧,不可久战。

  不过秦陇汉国刚刚建立,正是脆弱之时,其军队虽然战功赫赫,终究无法与我三军精锐相比。若是我军轻易退走,只怕会引起石虎疑心,有碍将军大业。为大业计,我军必须击败诸葛雅,取下虎牢关。”

  冉闵摆了摆手,制止了王泰的劝说。他站起身来,在帐中来回踱着步子。冉闵今日重逢诸葛雅后,心绪激荡。当年诸葛雅林中血战的靓影依然清晰地在脑海回荡,今日她射杀赵国轻骑的风姿,更加让他迷醉。没想到短短一年,她已经割据一方,裂土称王。她以一介女儿之身,成长到今天的地步,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自己又如何忍心,去击溃她好不容易建立的军队呢?

  冉闵猛地停下步子,虎目如电,坚定地从三人的脸上扫过,道:“吾意已决,征汉之事,冉某不想与汉军同室操戈,伤我华夏根基。你们可有良策,可以敷衍姚弋仲,莫让石虎疑心?”

  王泰道:“末将倒有一策,可令虎牢关不战而下。届时我军兵将不损,又可取下洛阳,有此大功,石虎必会对将军更加信重,大业指日可期。”他不慌不忙,说出了一番计划。

  冉闵听了王泰的计策,皱眉道:“此计万万不可。若是如此,则汉国大乱,不但潼关以西俱不可守,便是秦陇之地,也要伤筋动骨。若是处置不当,很可能就此覆灭。那汉王诸葛雅也是我华夏一脉,难道你就忍心让关中数百万百姓,沦于胡虏之手?”

  王泰劝道:“将军,那汉王虽是华夏苗裔,但毕竟非将军臣属。那汉王也是一代人杰,我此计也不过让她受些挫折而已。汉国可以用来牵制胡人,但也不可任其坐大。八百里秦川,乃是秦汉龙兴之地,诸葛雅如今坐拥雍州、司隶,异日必为将军之患,不可不防啊!”

  王泰话毕一揖到地,冉闵急忙上前扶起王泰,正容道:“卿之意,吾深知矣。然关中河洛数百万汉家百姓将受倒悬之苦,吾于心不忍啊。”说到最后已有哽咽之音,虎目之中蕴满泪水。

  王泰劝道:“将军有此仁心,末将感佩不已。然则取天下者,当知取舍之道。若将军若无此功取信石虎,又何以得成他日霸业?等到将军一统天下,百姓得享太平之福,才是大仁。况那诸葛雅既能走到今日,必有过人之处。她素来爱民,想必对河洛百姓也有安置之法,将军不可妇人之仁,错失大业之机啊!”

  冉闵缓缓点了点头,身畔众将俱是欢喜不已。冉闵走到帐前,望向了虎牢关的方向。“诸葛小姐,为了吾之霸业,不得不得罪了。不过来日等我一统天下,必以皇后之位待你。”

  虎牢关城守府大堂,身穿晶石铠甲的女王诸葛雅,端坐在主位上。张佩侧坐在她身边,李鸿,钟烈等谋臣将领分坐两旁。今日诸葛雅一人一弓迫退赵军三千铁骑,大挫赵军锐气。汉军上下,士气大盛。

  一个全身被铁链缠身的披头散发的怪人被抬了进来,卫兵们将他抬下担架,放在了大厅中间。那个怪人猛地睁开那只狰狞的独眼,狠狠地瞪着诸葛雅,大嘴张开,不停的发出嘶哑的怒吼声,捆缚他的铁链,被他挣得刷拉拉直响。

  大堂中众人都被吓了一跳,不过众人久经沙场,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在汉王诸葛雅神箭面前,便是勇如信布,也不敢放肆。张佩、钟烈俱是一代名将,李鸿等人也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何况那个怪人只是吼了几声,身上的铁链将他牢牢拴在原地,动弹不得。殿外的卫兵听到吼声,立即冲进大殿。几个羽林天军的女卫兵,按住正在疯狂挣扎的怪人,并封住了怪人的嘴。

  帐中众将看着怪人挣扎翻动,尽皆变色。这个怪人便是刚才被诸葛雅射中的苻生。众将无法想象一个被连射数箭的人,依旧能如此生猛。或许他更应该用怪物来形容。

  苻生自从晕倒之后,直到被带到大堂时才醒来,此时他胸口的箭伤已经止住了血,四肢上的伤口也被包扎好了,却因刚才的扭动又破裂开来,殷红的鲜血浸透了绷带,向外渗出。当他看到诸葛雅时,立刻认出她便是射伤自己的人。苻生瞪着一只独眼,狠狠地望着诸葛雅。

  李鸿站起身来,绕着苻生走了两步,对着诸葛雅笑道:“此人必是苻洪之子苻健的三子苻生。其人从小无赖,素被祖父苻洪所嫌恶,但凶勇好杀,有千钧之力,手格猛兽,动若脱兔,击刺骑射,冠绝一时。每逢出征苻洪皆带此孙冲杀来往,破阵力敌,无往不利,凶名远播。”

  “不想今日此人竟被陛下几箭射残,陛下神射,真是令臣敬慕。有陛下在,敌军便是勇如信布,也不过是插标卖首。今日首战便灭了羯胡一员大将,赵军锐气已被挫动。我军上下一心,又有虎牢雄关为屏障,羯胡若想强攻此关,必会耗尽精锐,伤其根本。届时外有燕代东晋,内有诸子争位。不用我大汉出手,羯胡必会大乱。到时只需一员上将东出虎牢,便可横扫中原,重现汉高之业。”

  苻生听着李鸿所说,挣扎地更为激烈了。他身负巨力,一队女卫兵竟然无法控制住他。苻生无法挣开铁链,站不起身,就这样直直地滚向诸葛雅案前。张佩挺身而起,挡在诸葛雅身前,虎牙枪举起,便向他当头刺去。

  钟烈在旁边急叫道:“枪下留人!”张佩停下了手中的长枪,枪尖直直地指在了苻生的独眼前,只要再往前两寸,苻生这一只独眼也要被刺瞎了。苻生吓得停下了身体,一动不动,生怕对方将自己彻底刺成瞎子。

  张佩冷笑道:“一个氐胡,也敢如此嚣张。待我刺瞎了你的独眼,把你栓到城头,让赵军上下,都欣赏一下你的风采如何?”苻生听了之后,顿时不敢再乱动。他虽然狂悖,但也不想被人拿去城头折辱。

  钟烈上前劝道:“陛下,此人毕竟乃是苻洪之孙,若是折磨死了,只怕会激起对方的疯狂进攻。那苻洪素性残忍,若是攻城受挫,说不定就会去残杀百姓出气。我军不妨暂且留下他的性命,让苻洪以消极进攻作为交换,来换回他的孙子。姚,苻,冉三家本来就各怀鬼胎,谁也不肯损折精锐,苻洪若是不肯进攻,两位两家必然效仿,如此虎牢关安如泰山。”

  周围众将都赞此乃妙计,诸葛雅笑道:“我素知将军之勇烈,今日又见将军之智。能得将军相助,乃我大汉之幸。”钟烈躬身道:“非陛下,臣不过一山贼,终老于山林而已。陛下擢臣于草莽之中,委以权柄,信之重之,臣敢不尽心竭力,报之以死?”

  诸葛雅起身扶起钟烈,望着他的双眼道:“莫要轻言生死。朕只愿,来日天下一统,能与诸位同享太平之福。”钟烈感动不已,一起竟不敢仰视他的女王陛下。

  张佩收回了长枪,狠狠地瞪了一眼苻生,嘟囔道:“算你侥幸。”苻生心中也算放下了一块大石,看来自己也有回营的希望了。他对石虎也没有什么忠诚之心,虎牢关下不下,在他心中也无所谓。不过此刻他对汉国君臣,却再也不敢轻视了。

  次日一早,赵军大营中众将又聚集在一起商讨破关一事。无人上前献计,帐中一片沉默,气氛冷凝到了极点。昨日怒发冲冠叫嚣着驱赶百姓破城的苻洪,今天却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昨夜汉军派出斥候,向苻洪营中射去了一封书信,里面剖析要害,指出石虎诸子争位,来日必定生出内乱。苻将军手握重兵,族人也非羯人。何不积蓄实力,静观其变。待来日邺城大战,直取青徐,成就一方霸业?汉国与苻将军东西相隔,正可互相守望相助。令孙正在汉军营中养伤,等到大战结束,当即送归云云。苻洪被信中之言打动,今天便不发一言。

  姚弋仲看众人都沉默不言,率先打破沉闷的气氛,道:“今日叫众位将军前来乃是为了商讨破敌之策。毋庸讳言,我大赵此刻北有鲜卑,南有东晋,主力不可空悬在外。诸位可有良策,迅速破关,荡平秦陇?”

  “元帅,末将倒有一计?”冉闵站起躬身回道。

  姚弋仲吃了一惊,他早就知道冉闵和苻洪都居心叵测。没想到今天冉闵居然会主动献策。“冉将军但说无妨,若有良策叩关破敌,吾必上奏大王,为冉将军记一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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