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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奴隶公主逆袭之路】(83)作者:爆爆爆爆暴蝾螈

海棠书屋 2025-03-02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八十三章 重阁内见惊天秘闻   一骑快马如风一般,急促地穿过夜幕掩映的街道,在十字路口勒马短暂停下。马背上呼吸急促的皇家亲卫,抹了抹脸上被汗水洇开的干涸血点,紧张地转头辨认着方向。下一刻,两侧从
  第八十三章 重阁内见惊天秘闻

  一骑快马如风一般,急促地穿过夜幕掩映的街道,在十字路口勒马短暂停下。马背上呼吸急促的皇家亲卫,抹了抹脸上被汗水洇开的干涸血点,紧张地转头辨认着方向。下一刻,两侧从黑暗中忽然出现的三四个亲卫,动作敏捷地一拥而上将他擒拿下马,用布把嘴塞上,拧着胳膊七手八脚地将惊慌挣扎的他拖入阴影中。他们押着含糊不清呜呜挣扎的亲卫,借着夜色掩护绕过条条小巷,架着他快步进入一座不起眼的旅店小楼,走上二楼昏暗的房间。狭窄简陋的客房内,黑影憧憧摇曳的只有一盏孤灯,那房间尽头的窗前,无声背对他站着一个黑暗中模糊的背影。银灰月光流泻进打开的窗,她就站在那里,静静背对着众人忙乱奔入的身影。门后紧守两边的亲卫侧步让开,低声发出报告:“九殿下,人带到了。”
  那被押着的亲卫,闻言瞬间剧烈挣扎起来,他眼中透出紧张激奋的光,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地跪爬着上前,透过口中的布团含糊不清地叫着:
  “九……自己人,是自己人!……九殿下,我有紧急情况报告!”
  那背影终于无声地转起身来。透过窗户的月光微微照亮,映照着阴影中身着女仆装,银杏色长发披肩的身影。在那转身的一瞬间,终于映亮了发丝勾勒下,阴影中清秀的精致面庞。听到他仓皇的叫喊,那黑暗中的面庞静静转过来,宛如紫水晶般的剔透双眸,无声无息地淡淡瞥向他。亲卫愣在原地,直到辨认出月光下皎洁的半张脸,那眉目似曾相识,秀美到男女不辨的五官。认明了眼前面庞,他回过神来地慌忙膝行上前,猛地把手中书信高举过头:
  “是长官米芙卡急报,宫内九殿下的卫队,已打通了一路到陛下寝宫的通道,目前正在死守抵御太子反扑,请殿下速速前往!”
  旁边的亲卫夺过书信,送向前方。沉默中的艾瑟亚,终于在此刻也抑制不住狂跳的心脏,顾不上一身改扮的女仆装束,提着裙子急步上前,飞速浏览一遍书信笔迹,确实是米芙卡亲笔无疑。他紧紧地把信攥在手里,终于也难禁激动地声音颤抖发出感叹:“总算!”
  “九殿下,是不是……”旁边的亲卫还犹疑未决地发问。但此时的艾瑟亚,那清秀面庞已再无半点顾虑地抬起,他深吸一口气,明亮双眼坚定地看向前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已如同两心一体地无条件信任米芙卡了。他推开窗户,夜下的寒风顿时鼓荡着窗帘猛吹进来,只吹的他裙摆也哗哗作响。寒风吹袭中,艾瑟亚却丝毫感受不到半点冷意地浑身发热,这一步迈出便再无回头路了,前方不是天堂就是地狱!
  “立刻出发!”他毫不犹豫地发令。借着月色,五六骑快马飞速地跑出旅店后门,沿着黑暗的街道隐蔽地向着皇宫方向奔去。
  遥遥望去,灯火闪烁沸乱的皇宫,能看到隐约嘈杂中晃动的无数星点。陷入混乱,已从亚伦手中失控的皇宫,进出封锁已维持不住了,一行人马蹄飞驰着,风一般地进了皇宫大门,沿着宽阔的林荫大道向着杀声鼎沸的寝宫奔去。艾瑟亚一鞭一鞭抽打着胯下马匹,心脏狂跳恨不得让马再快几倍。随着两侧的茂密林荫树木飞速向后移动,那一路延伸向前的宽阔大道上,却逐渐能看到似乎有一团黑色轮廓横在路中央,随着驰近渐渐变大清晰。策马飞奔的艾瑟亚,认出来那是一个人,一个穿着黑红色的皇家亲卫制服的人。他赶紧勒马,扯着缰绳停在那身影的不远处,翻身下马走近。当他逐渐看清昏暗下的面容时,瞬间惊得浑身一颤,如遭雷击般地连滚带爬扑过去。他抱住那瘫软的身体,想把她轻轻抬起来,惊慌失措地看着中箭的胸口,又看向那苍白的面容。
  “不,不……梅拉尼……为什么会这样,你醒醒啊,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艾瑟亚惊慌地呼唤着,他看着已穿入胸口的那一支银灰色短箭,手足无措地解着她衣服,那箭已深深地没了进去,他焦急地流着眼泪又不知道如何下手,不敢拔出来也不敢折断。怀里那洁白冷艳的面庞毫无反应,艾瑟亚不愿接受地泪眼模糊不断摇头,终于彻底崩溃地哭泣起来。
  “不,不……梅拉尼,你不能死啊!为什么……是谁害死了你,是谁害死了你!”
  他悲痛地抱着怀里瘫软的身体,只觉得胸膛中箭已回天乏术,恐怕是彻底再见不到她了。然而随着他不经意地摇晃,本来已双眼紧闭,连嘴角的血迹都已干涸的梅拉尼,喉咙里却忽地发出几声嘶哑喘气声。仿佛是呼吸困难地一阵卡气,她的身体在艾瑟亚怀里居然咳嗽着剧烈颤抖起来,又咳出一大口血,那原本紧闭的双眼竟缓缓睁开了。艾瑟亚又惊又喜地不明情况,他的目光顺着身体往下看去,停留在梅拉尼中箭的胸口处。他忽地像是想到什么地伸手抓住箭杆,微一用力,居然十分顺利地拔出来了。那锋利的箭支上穿透了一面铁牌,箭头上血迹殷然,却并没有能刺入心脏。那是梅拉尼的随身腰牌,可能是无意为之,她将腰牌塞进了胸口的口袋里,竟帮助她挡下了这致命的一箭!
  “太……太好了……”猛然经历了心情大落大起的艾瑟亚,喜极而泣地抹着眼泪,抱着梅拉尼又哭又笑。他又手足无措地抹了抹梅拉尼胸口的血,用袖子蹭着眼泪傻笑着,才回过神地扭头慌忙让下属过来包扎伤口。但艰难喘息的梅拉尼,此刻竟顾不上地连续摇头,她用袖子揩去了嘴角的血,紧皱眉头摆了摆手,又咽了一口唾沫,喘着气沙哑地勉强发出声音。
  “九,九殿下……来不及了,听我说……”
  她伸手抓住了艾瑟亚的衣袖,颤抖着艰难凑近,向艾瑟亚努力耳语着,说出了她在宫中暗探得到的惊天事实……震耳欲聋的杀声,充斥在金碧辉煌的宫殿走廊上,以往庄重豪华的景观长廊,已被无数血腥厮杀的士兵占据,刀光剑影的混战充斥了长长的过道。浑身浴血披甲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走廊的金红色地毯上,连同那雕刻精致的墙壁与宫灯,都沾满了飞溅的鲜血,晃荡的无数火把乱舞的群影狂乱映在墙上。此起彼伏刀剑慑人的碰撞声,喊杀声与惨叫声,在从广场到寝殿大门的长廊中回荡不止。九皇子的亲卫队,背靠着皇帝休息的寝殿死守宫门,面对着一波又一波疯狂扑来的太子亲卫。所有能在皇宫打乱中抽身的卫队,已全部在亚伦的调遣下疯狂朝着寝宫扑来,而等于是被包围死守在宫门外的米芙卡等人,已经陷入一层层的重围了。
  “守住!一定要守住!”军官狂乱地挥舞着刀,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稳定阵脚,但势单力薄的九皇子卫队,在对方不计后果的疯狂冲击下不断伤亡,枕藉的尸体几乎倒满了狭窄的走廊过道,鲜血横流。收缩防守在寝宫外长廊尽头的队伍越来越稀疏,卫兵们一个个杀得浑身是血,连刀柄都有些握不住了。太子亲卫再一次蜂拥着攻上来,已经杀红了眼的艾库拉尔伯,挥着砍出了缺口的血淋淋长剑架住对方钢刀,狂叫着用尽全身力气把砍来的几把刀顶回,一脚把冲在最前面的亲卫踢出去,应接不暇间同时肩上也挨了一刀。他瞪着通红的双眼,不顾肩膀铠甲缝里滴滴答答淌下来的血,狂吼着一扭挣开卡在铠甲里的刀刃,回身一剑把对方砍倒在地。但倒下的对方身后,马上又有无数疯狂的亲卫一拥而来。他大吼着连续挥着剑,连自己身上十几处伤口的血也甩的四溅,大叫着:
  “长官,顶不住了!要是再无人接应,咱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坚持住!”米芙卡抱着盾牌,缩在后面躲着乱战中的流箭大喊。她同样心急如焚,明明按计划打通了寝宫与外界的联系,然而此时紧闭的宫门内,依旧一片沉默,到现在没有给他们半点回应。死守寝宫保护皇帝的卫队,对于前来救驾的米芙卡她们置之不理,只是沉默不移地紧锁宫门,将所有人拒之于外。难不成自己判断错了?皇帝已经死了?不能够啊,那样的话,皇帝卫队根本没有保护的意义。难道皇帝还未确定身份,不确定自己这支队伍是不是真来护驾的,不敢轻易支援?可是外面都打成了这个样子,要是寝宫内继续紧闭大门置之不理,用不了半个小时,自己这边的人就要被太子杀绝了!皇帝就算再昏聩,面对外界交火的部队也不可能连问都不问,就这么坐以待毙吧?
  “陛下!是九皇子亲卫救驾来了!正与叛军激战,请回应!”米芙卡回过头,还不信邪地朝宫殿大门内继续高声喊着。可是那紧闭的高耸宫门,依旧一片死寂地紧紧闭拢,如同两峰令人绝望的绝壁。她心急如焚地探头张望着,但马上就被身后卫队狂叫死守的大乱淹没,太子亲卫又攻上来了,箭雨纷纷袭来。身披黄金铠甲的亚伦,提着宝剑,狞厉地站在猛攻的卫队后督战。更多杀声鼎沸挥着明晃晃刀剑的卫队涌进长廊,负隅顽抗中不断收缩的米芙卡一行人,混乱中还回荡着亚伦的狂叫:“给我攻进去!谁摘了那小婊子的头,我重重有赏!”
  米芙卡咬着牙抱着盾牌顶在头上,即使不去理会亚伦,但在他的喊声命令中也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她朝着紧闭大门的寝宫,依旧不愿放弃地叫着:“陛下,我是九殿下亲派救驾至此,有令牌为证!请开门支援!”
  “哈哈,他回答不了你了!”
  亚伦猖狂地举剑大笑着叫道。听到此言的米芙卡,宛如冰水灌顶激灵灵颤抖一下,不敢相信地瞪着双眼转过头来。她不敢相信,皇帝难道真的已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在她的领导下千辛万苦到达这里的所有人,都只是徒劳地走向坟墓而已。她不愿相信这个,眼见着已杀得浑身浴血的亲卫步步退却,太子指挥的部队大肆涌入寝宫通道,米芙卡也红了眼睛,她不顾簌簌乱飞的流箭,顺手拔出了身边卫兵配着的短剑,不熟练地举剑叫着跟着队伍迎头直上。
  “冲上去!”
  米芙卡放声高呼挥舞着剑。她并不会一点剑术,纯粹在这已刺刀见红退无可退的绝境中,也杀气上涌红了眼睛,为了鼓舞士气竟不惜冒着巨大风险跟着冲锋。疯狂死战的双方卫兵,彻底在惨烈的肉搏战中绞成一团。在惨烈混战中沸乱的宫阙,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片厮杀的血海,但此时久久紧闭宫门的寝宫之内,终于逐渐响起了一阵惊喜而震撼如狂的叫声,紧接着,那紧闭大门的宫殿内声浪双耳可辨地迅速扩大,传出来一片终于露出惊喜的混乱高呼。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突闻这句话的亚伦,那张狂扭曲的脸上如遭晴天霹雳地震惊在原地,不敢相信地转头看向宫殿大门,连刚刚挥舞着的宝剑,也在手中嗡鸣颤抖起来。举火挥刀向着长廊尽头涌来的太子党羽们,也逐渐意识到状况中面露惊慌,不知所措地停下了厮杀的步伐。绝境中得到一丝喘息的九皇子亲卫们,滴着浑身的血举剑齐声发出坚决的怒吼,再次背靠着寝宫组成防线。没有听错,那紧闭的大门内,传来的是混乱但狂喜的纷纷脚步声,仿佛在这茫然的绝境中,终于打进了一针强心剂一般。
  亚伦脸色狂变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的太子亲卫们,提着沾血的刀剑与防守宫门的卫兵对峙着。他一直凭仗的,正是自己心里清楚被灌下了慢性毒药的皇帝早已昏迷不醒,可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最紧要的关头,竟如回光返照一般的皇帝,居然真的还能恢复意识。刚刚震天的杀声此刻逐渐寂静了,转眼间竟鸦雀无声,只有紧握着剑微微颤抖的卫兵们,杀气腾腾地对峙望着彼此。惊慌的亚伦还未冷静下来,宫门内便传出了亲卫不紧不慢的冷静宣告声:“外面的部队,不管你们所属哪部,现在马上停止战斗!还敢继续厮杀作乱者,一律视为叛逆!”
  “神明保佑!”在这一刻,米芙卡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眼光闪烁激荡着情不自禁地高呼出声。她胸脯一起一伏,瞬间燃起无限希望地露出绝处逢生的笑容,光彩熠熠的双眼扬眉望向了亚伦,微笑说道。
  “太子,即使你倾尽了全部的恶毒伎俩,构建了这不可谓不机关算尽的一切罪行,但有一点预见不到的地方,是你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理解的。”
  “……什么?!”惊恐中面目狰狞的亚伦,惊弓之鸟般吓得猛颤一下,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她。那一瞬间,他看到了米芙卡一如既往眼中的,仿佛和此时丑态毕露的他一直都鲜明对立的澄澈目光。
  “这世上,不止有你痴妄的野心权谋,同样存在冥冥中的公理与正义。”
  亚伦惊惶地圆睁着通红双眼,不可置信地颤抖摇着头,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弥留之际终于苏醒的克洛夫,彻底让内心掩饰恐慌的亚伦再也操持不住强作的镇静,哆嗦着紧握手中宝剑战栗起来。包围寝宫的太子亲卫们,此刻也惊疑不决地面面相觑,和他们的主子一样愣在原地不敢妄动。亚伦那肌肉扭曲抽动的脸上,阴阳不定地忽青忽白。这时候如果再进攻,无疑是在向所有人宣告是太子叛乱篡位。本就长时间在极大的精神压力下的他,此时面对醒来的皇帝心理彻底呆滞了,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孤注一掷挥军杀宫,还是暂观其变。
  远方一串飞速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恰在此时急促地传入重重宫廷。五六骑绝尘而来的快马,风一般穿过无数杀气腾腾兵马持刀对峙,血腥浓重的长廊,一路奔走的艾瑟亚到了。他们一路奔过尸体交相枕藉,鲜血横流的通道,毫不停留地从此时对峙着的九皇子与太子卫队们中间掠过。紧握着沾血刀剑的太子亲卫,紧张地举刀两侧死死注视着一路穿过剑戟丛中的人马,却无一人敢轻举妄动。一路飞驰到寝殿门前的艾瑟亚,呼吸急促脸上略略泛红,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和紧随身边保护的几个亲卫紧走两步单膝跪在门前,沉稳地在外高声开口:
  “儿臣,九皇子艾瑟亚.诺鲁吉翁在此护驾,恭听父皇差遣!”
  亚伦面色忽阴忽阳,心思不定地密切看着艾瑟亚,紧绷着的狰狞面上额头青筋抽动,缓缓把剑收回鞘内。刚刚还杀声震天的宫殿,此时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无声无息,各怀心思等待着紧闭大门后的回应。片刻之后,那沉寂的寝殿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一位贴身亲卫从中走出,向着众人微一施礼,淡淡回答:“陛下口谕,请二位皇子入内参见。”
  艾瑟亚轻轻点头,毫不迟疑便随他迈步进入大门,亚伦猛一醒悟,马上带着身边保护的亲卫,同样不甘示弱地快步追上。撕破脸皮也不差这一时,他要亲眼确认皇帝究竟最后选择如何。两个人互不相让地,几乎同时迈步走进寂静的寝宫。昏暗的宫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除了深红的光芒映亮的几处烛台四周,那偌大的赤金色殿堂,昏暗中只有几点微红光晕摇曳,仿佛也在弥留的灯火醺醺中。数十名持刀警戒的亲卫分列在寝宫四下,警惕地全程注视。艾瑟亚顾不上关注这些,他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地直奔到那金色帷幕拉起的床前。
  老皇帝就仰躺在床上,仿佛就像只是昏昏欲睡一般,松弛着满脸刀刻般的皱纹,张着干瘪的嘴,微微启开一条缝里的双眼。但那容貌,只是十来天过去,艾瑟亚竟已一时认不出了,那张脸干枯如同树皮,深陷的脸皮泛着死亡的灰白色,满头白发虽已整理过,但仍如枯草一般散在枕头两旁,如果不知年龄,根本无人会相信这是个未过六旬的人。亚伦躲在后面看着弥留的老皇帝,恨恨地咬着牙眼露凶光,万万没有想到只剩半口气的老头子,居然还能醒的过来。见到有人凑近,他那勉强张开一点的眼皮缝隙里眼珠微微转动,在辨认出眼前面容的一刻,干裂的嘴唇终于逐渐动了,如释重负地艰难向上勾起一点点。
  “你……终于来了……朕没看错你……”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刻,艾瑟亚再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紧抿着失控的嘴唇,双眼中一瞬间储满摇曳欲坠的泪水。米芙卡猜得没错,病卧深宫的父亲,真的一直在等他,等到了现在……他无声流泪着,将头深深埋在父亲的枕边,克洛夫僵硬的嘴角,尽力地微微抽动一点,以这模糊的一丝笑做了回应。喉咙中发出的模糊声音几乎如呓语一般,仿佛细若游丝的喘息中,才勉强随之出口。
  “朕……晚年失德,子嗣多丧,对你疏于照顾……就连寻常为父的责任,也时常未能顾及,今日不辞劳苦来朕身边,你受委屈了……”
  “不,不!”听到此言的艾瑟亚,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地痛哭磕下头去。“这是儿臣分内之事,是仰赖父皇洪福……”
  克洛夫的眼皮越来越垂下,松弛无力的眼角之间,只能看到逐渐收敛的最后一丝光明,但那光明却无半点动摇,那干枯的嘴角抽出微弱的笑,和同样微弱却坚定的回应。
  “这并非是仰赖于朕,而是你自身有此等觉悟操持。朕托付帝国的子嗣,能德行至此,朕可以瞑目了……”
  “父皇……”
  “你记住!”在艾瑟亚的哭泣声中,那弥留之际的声音仿佛突然有了几分力量地放大,老皇帝的双眼瞪大了一点。“既然有此觉悟,现在在朕面前,在以后,就再不要有半分犹豫,记住,从此这世上,为了它你要能舍弃一切!”
  艾瑟亚浑身猛然颤抖一下,既后怕又激动地点头回应。他知道这个“它”指的是什么。站在后面的亚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青筋抽动,哆嗦的手指下意识地要摸剑柄,但又使不上劲抽不出来。心理长时间极度紧张疯狂的亚伦,此刻在焦灼不分的局势下已有些疯癫地精神恍惚了,一时间犹豫着竟不知所措起来。
  “朕不能陪你,这条路,你要自己走了……”克洛夫毫不理会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地微弱说着。“你要记住朕的过失。为了掌控这个帝国,每一颗性格各异的棋子,你要如臂使指。连他们各自的轨迹,都要熟默于心,你要做的比朕更好……”
  “你要不拘一格地任用人才。”克洛夫喘息着,继续叮咛。“宫廷上下与你为敌的太子党羽们,他们奉承迎合的,也不过是朕独断的储君罢了。至有今天,这也是朕的过失……对于其中能够真心为公的,你要不计前嫌地继续接纳,不要记恨他们……治理这个帝国,需要他们的协助……”
  “是。”艾瑟亚抽泣答道。“儿臣记住了……”
  “啊,这就好……”克洛夫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双眼空洞地睁着,直直望着上方藻井,已无法凝注目光了。“你去吧……朕看不见你了……朕看见,看见帝国荣耀的祖先们,朕要参拜他们去了……”
  艾瑟亚强忍着眼泪,发出一声酸楚的“是”,颤抖着身体站起,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外走去,身旁克洛夫的贴身亲卫立刻上来搀扶着他,不停留地出了寝宫。亚伦又惊又疑地不知所措,听老头子的意思,究竟心中所属谁已是板上钉钉的了,可却又没说出半句传位的话。本就疑虑不定精神长久紧张的他,此刻方寸大乱地愣在原地,一时混乱的大脑竟全无判断了。躺在床上已到了弥留之际的克洛夫,此刻却又一次艰难张开嘴唇,气若游丝地再次开口。
  “太子过来……”
  亚伦愣一愣神,立刻假惺惺地凑上前来,堆着笑脸回答:“父皇,您吩咐吧,儿臣侍奉在这呢。还有什么安排,您尽可放心。”
  “过来,朕有话对你说……”
  亚伦迈步走近,凑近已呼吸都微弱的克洛夫身旁。他听到老皇帝深呼吸两下,仿佛凝聚了全身最后一点残存的体力,突然开口朝他说道。
  “朕想跟你说……你这恶贼,恐怕是天底下最恶毒的人渣败类!你丧尽天良,六亲不认,谋害兄弟,颠覆宫闱,居然做到今天这种地步,事到如今,你要是还有一丝天良,就趁早放弃阴谋,滚出皇宫,滚到再没人见得到你的地方苟延残喘,这样,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狗命……”
  本来满面堆笑的亚伦,骤然如同当头重锤般目瞪口呆,万万没有预料到此等发言,已被骂的狗血喷头才反应过来。他又惊又气地浑身发抖,哆嗦了半天,颤巍巍的手指着床上的克洛夫:“你,你这个老东西……你临死不留好,都到了现在了,还要这样咬我一口!你,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等死的窝囊废……”
  “朕就要死了……这是朕想说的话,是上天让朕说出的话……”
  亚伦吓得心脏狂跳不止,两腿哆嗦着退后几步浑身流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脑空空地嗡鸣着,半晌才回过神来如魂魄归位般想起来重新去看床上。床榻之上的老皇帝,头无力地向枕头一边歪着,那苍老充血的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已经死去多时了。
  米芙卡借着夜色掩护,悄悄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寝宫。她亲眼看着艾瑟亚一路到达大门,并且和太子同时迈步进入殿堂,紧绷了半夜的心终于如释重负。那里的一切,就看艾瑟亚的了,现在,轮到她自己有同样无比重要的事要去做。她回忆着安诗的指引,在黑暗笼罩的皇宫花园内一路穿行,转过几条小路,逐渐已远离了皇宫内的混乱嘈杂,就连明暗晃动的无数火把,也在远方的夜幕下逐渐暗淡了。这里应该是皇宫最偏僻的区域,就连各处的暴动混战,也未曾蔓延到没有什么重要建筑,也几乎没有卫队驻防的眼前这里。四下静的出奇,在远方若有若无的呐喊混乱声中,面前深邃掩映的树林小路,仿佛更显得幽静如与世隔绝。
  米芙卡忐忑地探着脑袋,睁着大眼睛小心翼翼四下观望,拨着树枝走过阴影森森的林荫小道。浓墨般的夜色下月光黯淡,树荫蒙蔽的地方更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深夜来到这种地方,米芙卡也只觉得恐惧不安,但安诗的话此刻压倒了心里一切退缩欲。流落异国至今,仿佛噩梦般时刻缠绕在自己身边的神母教,仿佛知晓一切却至今未明言,谜一样的安诗,还有这座宫廷里,仿佛直到此刻还潜藏着的无数未知恐怖。皇宫暗伏的神母教,太子,二皇子,九皇子,乃至裹挟其中的无数贵族党羽们,是什么样的未知力量,在冥冥中推动着他们呢?
  正因如此,她感觉到自己至今的人生,仿佛早已在这未知的深邃旋涡中纠缠无法挣脱了,如果不弄清这一切,自己恐怕一辈子都要沉沦未知的恐惧中。她必须自己面对这一切。
  月亮露出了云层,惨白的冷光照耀下,一座掩映在高树阴影中的小楼,逐渐在黑暗中显露出来。大门无声无息,无人把守,米芙卡提心吊胆地走上台阶,站在正对的正门中央。这是一座规模不大的藏书楼,门上了一把锁,透过门缝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冷森森的月光从窗户缝隙洒入,在黑暗的地板上洒出几块苍白的光斑。米芙卡绕到窗户边,用随身带的小刀去撬窗闸,这座建筑似乎没有什么严格的安保措施,木质的窗户很快就被撬开了。她找来了几块石头垫脚,扒着窗边,并没有费太多力气就爬上了窗台,坐在窗上把脚小心翼翼地探下去,只听到小毛靴底清脆的一声回响,已踩到了室内的木地板上。
  这一声响,在死寂黑暗的藏书阁内分外清晰,米芙卡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压低声音喘了两口气,脱掉靴子放在窗户下,只穿着厚裤袜的脚轻轻落在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轻手轻脚走进室内。
  藏书阁内没有灯火,除了少数地方透着的月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米芙卡摸索着取下壁挂的一盏油灯,用火柴点亮,一点昏黄的光芒终于在黑暗中亮起来,照亮了周身。昏暗光源四周,触目所及的是如屏风般高大的红漆书架,样式古朴深沉,高耸的一排排的书架陈列设置在室内,黑暗中书架间窄小的过道简直如迷宫一般。米芙卡无心细看那其中收藏的各类书本,她怦怦心跳地捧着油灯,压着脚步从其中穿过辨认着道路,在排列书架的尽头侧边,一道通往楼上的螺旋台阶映入眼帘。
  米芙卡压着急促的呼吸,探着一盏孤灯轻手轻脚走上楼梯,一盏影影绰绰的红光,在藏书阁漆黑的通道里移动。一片压抑的死寂中,听到的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呼吸,与天鹅绒丝袜摩擦在地板上的轻响,她抑制不住地紧张起来。不只是因为楼内包裹周身的黑与死寂,更让米芙卡心生恐慌的,是自己可能即将面对着的如噩梦般纠缠至今的一切秘密。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感到自己仿佛在步入深渊。
  第三层第四扇书架,第六本书。
  她默记着安诗给她的提示,探着脑袋缓缓步入藏书阁第三层的中廊,用油灯照明着一排排数过去寻找到那个位置。那里并没有什么特殊,寻常的一面书架,就和周围的一排排书架别无二致。书架上,精装的各类典籍层层排列,米芙卡心怦怦跳着,找到了那一本书。
  一本漆木封皮,描金书提,十分精致的厚书。书名为,《圣国拾遗录》。
  米芙卡压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夹着书提着灯,蹑手蹑脚紧走两步缩到书架的角落,用颤抖的手指借着昏暗灯火翻开书本。出乎她的意料,翻开书映入眼帘的,是各种米芙卡都认不太清的多个时间纪年,与记录下来的一行行言简意赅的事件记录。她忙着连翻几页,每一页都是同样的格式与内容。这是一本记载塔尔逊发展至今,帝国各种重要事件与仪式,时间场合与皇族人员的记录。
  上面一行行文字晦涩,充斥着各种官面用词的记录,即使已学会了塔尔逊语言的米芙卡读来也十分难懂。仓促浏览之下,连理解大意都有些艰难,她更无心去细细翻译,心慌意乱地乱翻着书页。安诗说我想知道的一切秘密,这些东西里哪有呢?
  她不明所以地翻着手中书,终于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地对照着时间向后连翻,翻到距今时间不远的记录位置。从当今的老皇帝诺鲁吉翁四世登基开始,向后急促地翻阅浏览几页,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其中的一整列时间节点与人名上,那记载的是皇族直系的子嗣家谱,往下看去,她无比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
  四世皇帝克洛夫.诺鲁吉翁,子嗣如下。
  长子,亚伦.诺鲁吉翁,十三岁册立太子。
  次子,霍兰德.诺鲁吉翁。
  三子,艾博.诺鲁吉翁,两岁,夭折。
  四子,希纳.诺鲁吉翁,三岁,夭折。
  五子,一岁半,夭折。
  六子,五岁,夭折。
  七子,夭折……
  八子,夭折……
  九子,艾瑟亚.诺鲁吉翁。
  米芙卡震惊地看着一行行黑色清晰的字迹,她只觉得阅读间毛骨悚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感蔓延全身,一瞬间手脚都惊得冰凉。
  在亚伦与霍兰德以后出生的子嗣,除了艾瑟亚,他们没有一个活过五岁。
  这是巧合吗?
  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看到这本书的人,恐怕都会第一时间回答是巧合,即使对这一连串的夭亡心生疑惑,也不可能有一个人敢说出口。只有在神母教手中几次死里逃生,曾短暂窥见她们阴谋一角的米芙卡,在这平淡的文字前惊得遍体生寒。在亚伦与霍兰德后一连串子嗣的神秘死亡,只有艾瑟亚偏偏活了下来。在西部,在黑森林中,在纳格瑞关口,神母教一次又一次无比处心积虑地想要劫走她和艾瑟亚,就仿佛自己和艾瑟亚这所谓的一号和二号,一直是她们万般筹划觊觎的目标。这个仿佛无比幸运存活下来的九皇子,莫非能是她们有意保留下来的吗?
  就是想到这里,瞬间让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怖感席卷她的四体百骸。这样的猜测,只会意味着一件事情。
  神母教,暗中控制着皇帝所有子嗣的存亡。
  无声无息杀死所有威胁皇位的子嗣,为早已内定的目标铺平道路。作为一直和神母教暗中来往的亚伦,的确是她们这样做的目标。
  但是二皇子呢?如果以这样的计划,他应该和那相同命运的六个孩子一样,在二十几年前便早已无声无息地夭折在襁褓里。然而他活到了今天,在所有人目视的和亚伦的争斗中,活到了今天。
  一个词语,出现在了米芙卡的脑海里。
  “制衡”。
  她一直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贵为帝国储君,万人之上的太子亚伦,会和神母教有常年密不可分的暗中来往,按理说,早晚能登基即位的太子,应该没有任何需要与神母教交集的理由。为什么神母教明明有让六个皇子接连夭折,却留下了霍兰德这个时时威胁亚伦地位的不确定因素。
  除了皇帝以外,太子不会忌惮任何人——除非出现另一个太子。
  这两个从襁褓中在死亡阴影下活下来的皇子,就这样,在她们有意地控制之下长大。留下针锋相对的兄弟二人,告诉他们,你,从来都是有另一个替代品的,这个太子,你不当,就他当。
  他们,一直是两颗棋子,相互制衡的棋子。一旦亚伦失去控制,那么马上,作为备选的霍兰德就会被推上去,同时亚伦这些年所有不法行为的把柄,也会第一时间悉数揭发放在皇帝的面前。所以,在阿泰伦节的动乱过后,亚伦才会做出那种不合常理的举动,甘愿承受着巨大风险作乱谋反,也一定要控制皇宫强行篡位。在他与神母教决裂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想到这里的米芙卡,一瞬间只觉得无边的阴冷蔓延全身,此时此刻,她才明白这一直尘封在书页文字之内的,是什么样的恐怖真相。她心里猛然一惊,意识到了至今为止最骇人的一个事实。被她们视为最后依仗的霍兰德,实则才是此刻她们所有人面临的最大敌人。在她们与亚伦拼杀的死去活来的这一刻,伏在帝都的黑暗夜幕之外,手握重兵的霍兰德,即将在神母教的协助下开始行动了!
  终于得知真相的米芙卡,一刹那遍体冷汗地浑身惨白,她再也无法冷静了,几乎是冲出去般离开了藏书阁,向着寝宫艾瑟亚的方向连滚带爬奔去。这恐怖的事实,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让所有人得知。神母教经过无数筹划铺垫,酝酿至今最大的,最后的阴谋已然启动了!她把安诗叮嘱她的事全忘在了脑后,心急如焚地一路狂奔,只想到要以最快的速度去见艾瑟亚,将这十万火急的消息报知还一无所知的他们。她之前还想过要让九皇子发信号引霍兰德禁卫军入内,如今得知真相才意识到,若艾瑟亚真的这么做了,那简直是自投罗网!
  米芙卡无暇顾及他事,一路气喘吁吁跑过幽深的林荫道,当然也没有注意到,在穿过直达寝宫的大路时头顶上猛然落下的一张大网。猝不及防的米芙卡,瞬间被绳网裹倒在地。惊得急促的呼吸几乎停滞的她,绝望地撕扯着绳子,但马上就被无数七手八脚扑上来的太子亲卫按倒。一副冰冷的手铐,刹那在背后铐住了米芙卡的双手。在身体彻底被束缚失去自由的一刻,她才想起来临走前安诗反复的叮嘱。不要逗留,立即返回。
  这一刻,米芙卡的内心,在绝望中只感到无边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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