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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茶与梨】(1-7)作者:木子花兰

海棠书屋 2025-02-27 19:52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山茶与梨作者:木子花兰 (一)起兴秋鹿楼,一曲戏毕。“好,唱得好!”燕家六少爷燕临川起头,在座看戏的人挤破了头也要替那戏台上谢礼的茶梨姑娘拍手叫好。她被楼里一同唱戏的姐妹扶着下了台,借着看楼与戏台相距
山茶与梨
作者:木子花兰

(一)起兴

秋鹿楼,一曲戏毕。
“好,唱得好!”
燕家六少爷燕临川起头,在座看戏的人挤破了头也要替那戏台上谢礼的茶梨姑娘拍手叫好。
她被楼里一同唱戏的姐妹扶着下了台,借着看楼与戏台相距较远 ,又被那幕布遮挡了些视线,她打量着那燕临川,眼中的火星都快冒出了烟。
梨花间。
云儿给她将脸上的妆卸了,她把梳妆台上的胭脂扫落在地。
“小姐平白无故失踪数日,作为兄长,他竟还有心思在这看戏。”
云儿心疼那上好的胭脂水粉,想捡了来看看还能不能用,但茶梨还在气头上,她只好压下心痛的感受,小跑过去抚着她的背。
“姐姐莫气坏了身子,这燕家已经为这事忙前忙后了好一段时日,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要有消息早有了,不过也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看罢了,” 茶梨握紧了拳头,恨恨不平。
“若我没被困在这戏楼,我定翻遍了这天也要找到小姐。”
云儿立马“嘘” 了一声。
“姐姐慎言。”
若要问这戏子怎会和那高贵的燕小姐有了牵扯, 问那说书的,答案如民间话本那般俗套,且比比皆是。
她本一商家女,小时候被那贼人掳了去 ,卖到一家黑心的收容所,那些人逼着年幼的孩子上街要饭,坑蒙拐骗,或是偷钱抢劫。
她不听,便会被打得遍体鳞伤。
伤没好,正好他们将她拖上街 ,让她连可怜都不用装,去骗取人们的钱财。
在长期的压迫和毒打下长大,她也学会了偷奸耍滑,知道哪些人好偷,哪些人好骗,没让自己饿过肚子,做事也不凭良心。
那日她偷了燕小姐的东西被抓了回来 ,那小姐见她梳洗后的容貌出众,又与她有几分相似,便动了恻隐之心将她留了下来。
教她识字作画,在外宅养了几年,将她养得出挑,见她对戏曲感兴趣,便花了大价钱将她往戏班里送。
茶梨清楚无人会因为恻隐之心对一个非亲非故的人百般照料,她一直在等那个可以为燕七小姐鞍前马后的机会。
京都最有名的戏台便是这秋鹿楼,她咬紧了牙关才在这个地方留了一席之地,权贵们爱听曲儿,她从这里打听来的消息全都往燕小姐那送。
前些月,燕小姐让她模仿她的仪态,给她唱一出归家思亲的戏,她那时就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再后来,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燕小姐都亲自教她怎样做才能与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燕小姐曾问过她想不想做这高门贵女,她当时回答说,唱久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戏,常常会以为自己真的变成了凤凰,若那枝头上有燕小姐,她倒是愿意飞蛾扑火,做那梁山一梦。
燕小姐笑着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却一口没喝,她说:“我不是那头凤,我是那枝头人人可以宰割玩弄的雀儿,兴起时逗一逗,兴败了便可弃如敝履,我倦了也不得休息。”
“你,是我的角儿,我想你给他们唱一出好戏,戏中你没被他们玩死,戏外便尽享这荣华富贵。”
“戏扫了他们的兴,便万劫不复,再无翻身之日,我接着做我这高门贵女,你受着万夫所指。”
多年的情分,一朝利用,茶梨虽然猜到了这其中缘由,却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气愤难过,她在燕小姐面前跪下,不为求情,只为问一问:“我自四年前被小姐抓回却好生相待,小姐一直待我亲如姐妹,我只想问一句,这其中情分,小姐可有半分掺假?”
燕小姐摇头,也没叫她起来 ,问她:“你想清楚了?”
“愿为小姐效劳。”
燕小姐请了角儿,这戏台还没搭到一半,就在人们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起初她还以为外面散布的消息是小姐给她提的一个醒,可她等了好几日不见她们平常联络的探子传来小姐的消息。
燕小姐曾告诉她,戏台建好了,她的丫鬟会来接应她。
后来派人一打听,才知道不仅燕小姐失踪了,她的丫鬟也惨死在燕家的大门前。
燕小姐绝对出事了。
可怜她被这戏绊住了脚,还得日日见那燕六少给她的戏叫好赏钱。
如果不是怕燕小姐回来时,这搭好的戏被她闹得天翻地覆,她豁了这一身戏服也要为燕小姐向燕家讨个公道。
我是那枝头人人可以宰割玩弄的雀儿?
茶梨在心里琢磨着这一句话。
“茶梨姑娘可在?”门外,小厮敲了敲门,说燕少爷请茶梨去梅花间一叙。
“暂且等一会儿。”
茶梨从梳妆台的柜子里拿出面纱带好,又换了一身华丽的行头,才在云儿的搀扶下不紧不慢地来到梅花间。
眼前的燕临川手里拿了个故作风雅地扇子摆弄,一双好看的瑞凤眼露在外头,收扇时眉眼弯起,起身上来迎她。
“茶梨姑娘今日可终于赏了脸,让我好生惊喜。”
燕临川做了个请的动作,便招呼着她坐下。
他还没靠近茶梨,她就用帕子捂着嘴后退一步,燕临川的眼神立马就锐利了起来。
“茶梨姑娘不待见本少爷?”
这倒是实话。
茶梨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道:“我身上病气重,少爷还是离远些好。”
原本是为她的消失做个铺垫,没想到如今用来应付这燕六少。
燕临川打量了她两番,想起这几日他来听戏,茶梨都是被身边的人扶着下的戏台,还从不见客,心里的不愉快散了不少。
“正好我今日带来了许多补品,还有些首饰金银,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张罗着身边的仆从将那些东西拿到桌上打开,茶梨匆匆扫了两眼,便点头道谢:“那便多谢燕少爷好意……”
她的视线黏在了一对山茶花耳饰上,燕临川见她喜欢,便欢欢喜喜地把它交到她手里。
茶梨压着自己颤抖的声音笑道:“这女儿家的物什,倒是好生精致,我这辈子还没怎么瞧见过。”
燕小姐平日里最爱带这一对耳饰,有一只不小心被她打碎了,她花了好大的价钱才给燕小姐打造了一只一模一样的,上面的纹路和色泽与原先的看着一样,但她绝对不会认错。
“我家妹妹喜欢捯饬这些玩意,我倒是不怎么懂。你要是喜欢,她那里还有些,我找来给你看看?”
燕临川满不在意的样子让茶梨一时火大,她伸进自己的衣袖狠狠掐自己一把,才耐着性子一字一句道:“燕少爷别说笑了,小姐那么高贵的出身,少爷怎能拿她的首饰哄我开心……”
“可别让人听了去。”
“这有什么,我妹妹这一失踪,可不一定回得来……”
“燕少爷!”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用帕子捂住唇装作呕吐的样子,“我有些乏了,就不陪燕少爷解闷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燕临川打开扇子扇了扇,靠着门见人走远了,示意仆从也跟着出去,才把慢慢门关上。
回到桌前坐好,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正想再倒,被一只手按住接过,放到桌上。
他抬头看向那个男人,抱怨道:“叫我来这儿见那茶梨姑娘,我倒是看出来她对那燕梦婉有情有义,可这与燕梦婉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燕迟江拿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答他的话。
“每回做什么事都让我猜,我看五哥你上辈子是闷葫芦成精,这辈子也没逃过当这葫芦妖的命运。”
燕迟江示意他看向桌上的首饰,燕临川看半天也没看出什么。
“就少了那对耳饰,还是我亲手交给她的,有什么问题吗?”
燕迟江这回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仿佛跟他说话像是会降低自己的智商般侧过身子看窗外的景。
燕临川也不是一次两次被他五哥这么对待了,看着那空了的首饰盒,他想起来燕梦婉有一段时日没有戴过这对耳饰,后来他撞见那只耳饰被人送了回来,燕梦婉便收了起来,不曾见她再戴过。
不行,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一连几日,茶梨唱完戏不见这段日子日日来听戏的燕临川,她握住燕小姐的山茶花耳饰,下定了把燕小姐给她搭的戏唱完的念头。
她倒是要进燕家看看,这燕家藏了什么秘密,让小姐大费周章地要她去瞧一瞧,在关键时候还出了事。
“燕六少今日也没来?”
茶梨下了台子,便听到有人在议论她。
“怕是燕少爷听腻了茶梨的戏,我看呐,她也得意不了几时。”
“要不是燕少爷捧着她,她在这秋鹿楼哪还有一席之地。”
和她积怨已久的玉溪拍了拍手,假惺惺地阻止她们的谈话:“行了,人家势头正盛呢,别在这说胡话了……”
她旁边的人一边为她整理戏装,一边掩着笑道:
“茶梨姑娘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茶梨没推开门,穿着戏服回了梨花间。
云儿看见她来,伺候她卸妆换衣,见她脸色疲惫,心疼地喂了她几口水:“一定要做这么绝吗?”
“我们像以前和小姐商量好的那样因为病重离开不好吗?”
茶梨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抬头看进云儿的眼睛,她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她的手:“前些日燕少爷拿那对山茶花耳饰试探我,我露了马脚。”
“我这个身份,留不得了。”
茶梨告诉云儿,她把一切都打理好了,要云儿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等她的消息。
不过在去燕家之前,她必须得让燕六少亲眼见证她的死亡。
“我之前托你买的东西?”
云儿哭丧着脸将手里的药交给茶梨,将坐着的茶梨搂进怀里,摸摸她的头:“姐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嗯……”
……
又到了要唱戏的日子。
茶梨在戏台下,往看楼那边瞧了几眼。
“你就算是把那儿看穿了,燕少爷也不会过来捧你的场。”
茶梨理了理衣裳,带着浅笑给终于做了正角儿的玉溪行了个礼:“妹妹怎么这么说?”
玉溪上下打量了一番茶梨,哼了一声迈着高傲的步子走进化妆间 ,茶梨注意到她身上的香露变了气味,身上的戏服也像是换了新。
看来,她这位好妹妹的话要反着听。估计在台上,她给她安排了一支出糗的 好戏。
倒是全了她今日的安排。
这边,燕临川待在包厢里 ,视野比不上看楼好,他在这里万分嫌弃。
“要不是五哥叮嘱我不要露面,我喜欢的这戏还能被他们换了人?看看这唱得是什么东西?!”
他连嗑瓜子的心情都没有了,起身就要走。
刚到门口戏台那边就传出来一阵骚乱。
他摇着扇子过去凑热闹,就看见前几日还掩着面跟他说话的茶梨姑娘穿着一身艳红的戏袍倒在血泊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方向,颤抖着向他伸手,口里还喊着:“燕……燕少……”
随后她就被人群挡了去,那只手无力地垂下。
他被她死不瞑目的样子吓得一怔,回到包厢时缓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茶梨姑娘没了……”
他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在地上,揪着打听消息回来的小厮的领子,红着眼睛道:“你说什么?”
小厮被他吓了一跳,但还是抖着身子将话交代完:“因……因为茶梨姑娘无父无母,在京都也没人收尸……又……又是戏子……楼主让人给准备了她品质较好的敛席……”
“丢到城西的乱葬岗里……去了……”
“滚!”
小厮连滚带爬地出了包厢。
燕临川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匆匆忙忙让人备了马车要往城西赶,一上车,才发现他的五哥和一个坐姿没个正形的男人,坐在马车里给他备好了茶。
“事有蹊跷。”
燕迟江让他稍安勿躁,马车起程,他将茶递给了燕临川。
他哪还有心情喝茶,他接过后放在一旁:“哥,到底怎么回事?”
“是秋鹿楼另一招牌,玉溪干的好事,她本来是想给茶梨一个教训,但茶梨身子骨弱,又落了病,这一折腾,就一命呜呼了。”
那个男人笑得风流,说起话来绘形绘色,他一拍手,接着说道:“这玉溪间接害死了人,没受一点委屈,你猜为什么?”
燕临川下意识回了句:“为什么?”
“因为楼主是她的裙下臣啊!”
“秋鹿楼要是出了人命案,这名声可不好,但要是是那姑娘自己身体不好,再一失了足,那可就不能怪上这楼高了。”
“既能保住名声,又能保住角儿,还能保住自己的情人,何乐而不为?”
燕临川皱着眉头,还是不愿相信他那么爱看的戏没了他喜欢的主角,他将头嗑在马车的车壁上。
“我们暂时还动不了这秋鹿楼,就这么放任不管了?”
“当然不是,这茶梨姑娘死得太蹊跷了,偏偏死在我们要大费周章查她之前,你哥这不是,”那个男人挑眉看向燕迟江,“叫我来验验她是真死还是假死?”
燕临川瞪大了眼跟着看向燕迟江,心中惊疑不定,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五哥的想法,他说什么话他也不会听。
他支支吾吾地向燕迟江提出一个要求:“验好之后,可……可不可以将她好生安葬?”
那个男人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笑道:“怎么,是你的小情人?”
燕迟江给了他一个眼神,他识趣地闭了嘴。
他重新给燕临川倒了杯茶,他喝下了,他才应了他的要求。
路途遥远,天色渐渐暗沉,昏暗的深山老林,还有飘在身上刺骨寒冷的雨,燕临川不禁回忆起她死前的样子,不敢和他们下去验尸。

(二)乘兴

男人名叫秋锦之,走在前面为燕迟江撑着一把墨黑的伞,燕迟江的手里则拿着一盏美孚灯向前照明。
乱葬岗上尸骨未寒,阴气很重。
有些尸体被后来的人妥善安葬好,立了个小土堆;有些被山上偶尔出没的野兽叼了去,只留下带血的衣裳;有些则永远待在他们被抛下的地方,腐烂发臭……
而上山的两个人,一个整天和死物打交道,一个不知惧怕为何物,都面不改色地在那一堆尸体里寻找着他们的目标。
茶梨姑娘死前穿着一身戏服,且刚刚被抛下,并不难找。
秋锦之眼尖地看到那双唱戏穿的靴子,拉着燕迟江就往茶梨躺着的那个方向走。
燕迟江蹲着慢慢打开敛席,用灯去照茶梨的脸。
她的脸上还带着戏妆,凌乱的发丝被雨水打进黏在湿润的泥里,眼睫上细小的水珠密集。
雨飘在她的脸上,一时模糊了她的妆。
秋锦之跟着蹲下,他掐着茶梨的下巴左右查看一下她的状态,呼吸和体温没问题,虽说这雨会带来些寒气,但她身体冷得刺骨且僵硬万分,他又查看了一下她身体的状况,抬起头向燕迟江摇了摇头。
正要起身,他就看到燕迟江卸了茶梨的下巴,打开嘴看了看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药,没有找到,他就又给安了回去。
秋锦之想起前些日他还在燕迟江面前嘴贱,不由得用手挡住自己的下巴。
狠还是他狠……
“卷上吧。”
燕迟江站了起来,拿过秋锦之手里的雨伞,说道。
他听话照做,就看到燕迟江直接转身离去,秋锦之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大喊道:“诶诶……你不是答应你弟弟要将那姑娘安葬好,这就走了?”
燕迟江回眸,面无表情道:“一个戏子,还配不上被我弟弟记挂。”
“你不怕你弟知道了伤心啊……”
燕迟江这回唇角边带着一点弧度,明明看向他时没什么情绪,他却莫名地感受到了燕迟江的威胁。
“好的,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说漏嘴。”
“欸,等等我……”
……
三日后,燕家大厅。
“四少爷,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周管家从燕晓池的手里拿过有市无价的老古董,小心地擦拭好,躲开燕晓池要抢夺的动作:“这可是二少爷费了好大心思弄来给大少爷珍藏的,碰坏了二少爷要找我这把老骨头算账呢。”
燕晓池抱胸故作埋怨道:“好啊,老周我平日里待你也不薄,就这一个古董我还碰不得了?”
“我大哥那一屋子的稀奇玩意,也不缺这个……”
趁周管家不注意,燕晓池从他的手里将古董顺过来,在心里计量着这东西转手卖了得值多少,够不够他这一个月的开销。
周管家摸了摸他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叹了口气道:“二少爷说,您的银钱过几日便会送到您的手里。”
燕晓池立马就将那个古董小心地放进盒子里:“我就知道,二哥不会不管我。”
看着燕晓池潇洒离去的背影,他又深深叹了口气。
想那年大祸临到燕家,若没有燕晓池的亲生母亲,也就是三姨娘拼了命护住燕家的子孙,燕家也不会有如今这般光景。
就是可怜燕晓池当时太过年幼,亲眼见到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受刺激得了魇症,就连三姨娘的葬礼也被他疯疯癫癫地毁了个彻底,后来直接认不得自己的亲生母亲……
被治疗好后,医师说他不能再接受第二次刺激,燕家上上下下把三姨娘的东西都清了个干净,没人再敢提一句,对燕晓池也是百般纵容。
渐渐的,也就养出了个整天花天酒地,胡吃海喝的燕四少,除了管家里要钱,做什么都一事无成。
周管家看在眼里,却不敢去提点燕晓池。
如今这燕家,大少爷是掌权人,性子难以捉摸;二少爷管着一家的经济命脉,被那商场熏得满眼算计;三少爷是个死读书的,平日就闷在屋子里;四少爷手头紧时才着家,风流往事一桩接着一桩,都是他给他擦的屁股;五少爷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样,不爱说话,又将六少年养得半点心眼也无,天真无邪,就爱看点小戏曲……
他们身边也没个女人教着引着,他就是一个管家,想有心劝劝,也终究落了个身份。
这边周管家还在叹着,那边燕晓池还没出大门,就被家里的仆人叫住了脚,他皱眉看向那个仆人,大有“如果你没有什么大事找我,那你就以死谢罪”的架势,吓得仆人赶紧交代。
“燕……燕小姐回来了……”
燕晓池眉头皱得更深,眼中的厌恶半点不藏:“在我面前提她,你也真是不怕死。”
他忍着脾气,转身就走。
仆人追上去,在他面前跪好。
“四少爷,实在是家里也没什么做主的人了……其他少爷都不在家,燕小姐在外面跪着引来了很多人,我们迎也不是,不迎也不是,要您拿个主意……”
少爷们主意多,对小姐的态度时好时坏,坏的时候曾经饿过小姐三日,小姐不肯下跪求饶,饿昏过去还是轻的,好的时候小姐想要衣裳,首饰 ,钱财……样样都有求必应。
每个少爷对小姐的态度都不可 能在同一时间保持一致,甚至一个少爷对小姐的态度也可能反复无常,他们这些仆人揣度不了少爷们的心思,询问了才敢放心去做事。
四少爷平日里最恨小姐,往往不会对小姐心慈手软。
但他们做不了主,冒着被骂的风险也要来问一问燕晓池,就是怕一个处理不好,到时候找他们来问罪,可以拿四少爷出来挡一下。
“那就让她跪着……”
燕晓池正想给他一脚 ,就被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阻止了动作。
“四弟这是动什么气,气坏了哥哥可不给你银钱去看大夫啊。”
他惊喜回头, 就看见燕霄九抱胸倚在院门口,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配上他一身华丽的行头,比燕晓池还没个正形。
“二哥!”
燕晓池小跑着到燕霄九的面前 ,看了一眼还跪着仆人,转身就跟燕霄九抱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来问我怎么处理燕梦婉,坏我心情。”
燕霄九摆正身子,拉着他就往屋里走。
“我回来时看见了,跪得倒是见者无不为她可怜的样子落泪,啧啧,看见我,她还抓着我的裤腿说她错了。”
“这失踪一遭,倒是转了性,知道向我求助了。”
燕晓池停下脚步,拉下他放在他肩头的手,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那你答应了?”
燕霄九见他的样子倒是笑出了声,双手搭在自己的后脑勺,继续往前走 。
“你二哥喜欢她刚烈的时候的样子,这般没骨气,就让她接着跪咯。”
燕晓池这才跟上燕霄九,也不管身后同样跪着的奴仆。
燕家大门。
茶梨已经在大门前跪了两个时辰,滴水未进,眼前一片模糊,再加上假死时淋了一夜的雨,后来为了不露马脚也没去看过医师,她发着烧,浑身滚烫,骨子却好像被浸在寒窖里,冷得有些发抖。
果然燕小姐在这里过得不是人能过得日子。
她一身狼狈回府,府里的人没好声好气相迎,还将她拦在门外,说什么要得到少爷的命令才能将她放进去。
甚至有些仆从还直接压着她跪下,要她跪着求少爷的原谅。
要不是被抛到乱葬岗时腿扭伤得重,以她的性子,她怎么也不会让他们给摁住了。
“我的身子弱,性子也软,不会顶撞我的哥哥,对仆人也好言好语。”
想起燕小姐的话,她咬牙忍着。这一跪,便跪到午时,艳阳毒辣地照在她的身上。
冰火两重天的境遇折磨得她难受极了。
见到燕霄九的时候,她咬碎了自己的自尊向他求饶,他蹲下身轻轻拿开了她的手,那双桃花眼中含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心猛得沉了沉。
“跪得好看些,没准我会心软。”
说完,他起身就走。
这期间,燕迟江带着燕临川回府,一个眼神也没给她。燕临川还没看到茶梨,就被燕迟江挡了去,他不敢再看,被哥哥带着回了家。
门外聚集了很多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燕柏允的马车停在路边,见燕家家门口骚动,坐在马车上的女人搭着他的肩,浅笑着开口:“柏允,我还没过门呢,家门口怎么这么热闹?”
燕柏允穿着军装,面上没什么血色。一只手上流着的血还未止住,就被他拿着皮手套往手上套。
女人皱着眉要去拿他的手套,被他一个眼神制止,她也就抱胸坐在一旁不管了。
她是燕柏允的青梅竹马,也是京都第三富豪林家的长女林向雅。
还小的时候和军营里的男人混在一起,说话做事果断大胆,和燕柏允从小在刀剑枪支的厮杀下长大,光养出了默契,没养出感情。
如果不是她要在林家立稳跟脚,燕家正好缺一个当家主母,她何至于把自己的婚姻交到这个冷漠无趣的男人手里。
瞧瞧他刚刚的眼神,那是看未婚妻该有的眼神吗?
燕柏允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便拉开帘子下了马车,林向雅跟在后面,上前几步挽住他的手臂。
人群里有人看到了燕家的大少爷,赶紧拉着身边的人离开,很快,燕家门口就只剩下茶梨。
燕柏允向来不管他的弟弟们和燕小姐的恩怨,林向雅见怪不怪,本来以为这次他也 会无视,没想到燕梦婉直接晕倒在燕柏允的脚边。
还好死不死横在了她的眼前,她不管都不人道。她拧了一下他的胳膊,用眼神问他:你管不管?
燕柏允倒是察觉到了她没真的晕过去。
以前她从不屑用这些手段……
他两只脚踏过她的身子,抬腿欲走,却被她抓住了脚腕。
纤细白皙的 手,一双睁开含泪的眼睛,白底粉红的山茶花旗袍,一个貌似不是他妹妹却长得很像的女人。
燕柏允作势要抬脚,发现茶梨抓得更紧。
林向雅看出来了,燕柏允这副架势,是要管他妹妹燕梦婉了。
林向雅放开燕柏允的手,他蹲下将茶梨抱在怀里,起身走进燕家宅院。林向雅一边走,一边查看茶梨的状态,看到她面色红润得不对劲,探了探她的额头,被烫得缩了一下手。
“燕柏允,快叫大夫,我看她烧得不清。”
大夫给茶梨开了药,林向雅见茶梨实在可怜,便跟着大夫拿药去看着仆人煎药,走之前她还不忘感慨:
“你们燕家的女人真是命苦。”
大夫给燕柏允将身上和手上的伤都包扎好了,他将带血的手套随意丢在一边,出了自己的房间。
燕柏允打开茶梨的门,见她睡得熟,没什么男女之分地直接扯开她胸前旗袍的盘扣。
见疤痕和胎记都在锁骨上,他也只打消了一半的疑虑。
正要给她扣好,茶梨就醒了过来,睁眼和燕柏允的目光对上。
“大……大哥……”
她怯生生地喊他。
燕柏允面不改色地接着将她的盘扣扣上。
也不知道谁做的局,把这么逼真的玩偶送到他们面前供他们玩乐,不过倒是送对了他的口味。
不管她有什么目的,落到他手里,她会折了羽翼,削了锋芒,再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军商两界素有传闻,他燕大少喜欢柔弱的女人。
现在他可以告诉他们,所言非虚。

(三)发烧

茶梨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她的盘扣,她 轻轻抚开他的手,将盘扣抓在自己手里。
她撇开视线,不愿看他,像是在为刚刚他见死不救而赌气。
燕柏允掐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正过来,茶梨头晕脑胀间,感觉下巴的触感不对,她眼尖地看到他手臂上绑着的绷带。
“生气了?”
有本事你自己去跪一跪,茶梨愤愤地想。
她握住他的手腕,想要扯开他的手,燕柏允的手却像是定在那儿了,纹丝不动。
她本就因为生病有些脆弱,眼睛上蒙着一层水雾,现在又因为较劲着急而眼眶湿润。
燕柏允松手,用食指接住她眼角边掉下的泪。
茶梨烧得不轻,燕柏允将她的本性逼了出来,她也没急着隐藏,反正她可以用烧糊涂了为借口向他推脱。
她还未将手松开,扯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到唇边,张嘴狠狠地咬上去。
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她咬得更重。
燕柏允垂眸看着手上的纱布慢慢浸上血,又看着血扩散开来,像是不知道疼痛般,他将手还往前送了送。
茶梨察觉到,慢慢松开了嘴。
燕柏允将食指关节挤进到她的唇中,强迫她咽下流出的血。茶梨推不开他的手,正琢磨着要不要再狠狠地咬一下,就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燕妹妹,我进来了。”
林向雅推门,茶梨瞪了他一眼,没见他把手收回,特意恶心他用舌头勾住他的手指轻咬,给他的手抹上她的口水。
林向雅快要走到床边时,他将手拿开放在身侧。
茶梨满嘴的血腥味,唇边的血被她用手蹭开,她发觉盘扣还没有完全扣上,身体往被褥里缩了缩。
这燕家没一个正常对小姐好的少爷,燕小姐这是过的什么日子?
她倒是不怕她接下来的处境难熬,就是不知道关于小姐失踪的事该从哪里查起。
燕柏允权势滔天,倒是可以依着他做事,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但刚刚他那个样子对燕梦婉这个身份,着实讨了茶梨的厌。
“我大哥不常与我亲近,我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喜欢收集些古董,玩一些好枪。”
不行,她找不到突破口。
林向雅端着药进来,就看到燕柏允站在她妹妹的床边,他给了她一个眼神,她会意点头后,燕柏允转身就走。
茶梨在被褥里将盘扣扣好,被林向雅扶着起来喂药,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时不时打量一下眼前剪着齐耳短发,一脸英气的女人。
林向雅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这燕梦婉失踪得蹊跷,回来得也蹊跷。
听说她以前身边一直跟着俩个丫鬟,这死了一个,她和另一个丫鬟一起失踪,现在却是只身一人回来。
“燕妹妹应该还不认得我,我叫林向雅,是你大哥的,”林向雅柔着嗓音开口,差点没被自己的声音恶心死,她忍着不适道,“未婚妻。”
“听你大哥说你失踪的时候,我们都还在军营里,没来得及去找你,现在看你回来人没什么事,我们很高兴……”
“你如果有什么不方便跟哥哥们说的,跟你未来嫂嫂讲讲,我会理解你的难处的。”
茶梨偏过头借着咳嗽的劲轻轻推开她递过来的碗,捂住嘴小心地看向林向雅:“我……我现在很难受,向雅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林向雅不死心地借着关心的口吻探探她的虚实,都被茶梨用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挡了回去。
她将药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给茶梨掖好被子,离开时走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应该再嘱咐茶梨生病时的注意事项,又倒回去拉了些感情。
出了茶梨的门,她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才向燕家书房走去。
见到燕柏允时,他正拿着毛笔在练字。
还没走近,林向雅注意到他收回了搭在书桌上的左手,奇怪了一下,也怎么多问。
她不管他怎么安排她,找到椅子就坐,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托着下巴,十分自在地翘上了二郎腿。
“审人这事,你该找陆祁明,不该找我。”
林向雅表示自己什么也没问出来。
燕柏允低头将写好的字帖拿开,继续练下一张字。林向雅看着他这副深居浅出的文弱样在心里啧啧两声,还没腹诽几句就听他道:
“她不是犯人,是我的妹妹。”
林向雅以前从没听他提起过家里的妹妹,关于燕梦婉的消息,她也大多是听最八卦的齐瑞说的,这迟来的哥哥情,比草都贱……
“我的房间在哪?”
燕柏允这次带林向雅回来,一是避一避蒲榆帮追杀他们的风头,二呢,则是让燕柏允的一众兄弟们见见她这个未来的嫂子,三嘛……
林向雅笑眯眯地想,貌似她还可以看出好戏。
“去找周叔。” 燕柏允头也不抬。
“得嘞。”
……
燕晓池和他二哥一起坐了还没有一刻钟,他就想先行离开,燕霄九没挽留他,只浅浅道:“风苏姑娘……”
话还没说完,燕晓池立马刹住了腿,面上带着微笑回到了他原本的座位上。
燕霄九咬着从桌上顺过来的梨,看他回来还 弯着眸子道:“不走了?”
燕晓池摇了摇头。
风苏是他今日才喜欢上的一个小琴师,他谁也没告诉。按理说他二哥出门经商已经两月有余,也就此时着了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知道他要去见风苏姑娘啊……
“大哥把我都叫了回来,你坐不住也得坐着。”
燕霄九平日里还可以任着他胡闹,这几天燕柏允回来,他不得不约束一下燕晓池。
有时候连他都搞不清自己大哥心里想的是什么,燕晓池这个没脑子的,万一往燕柏允枪口上一撞,到时候他求情也没用。
燕家上一辈的男人女人在燕霄九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死得都差不多了,燕柏允一个人带着自己的弟弟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长大,每天都提防着别被觊觎燕家的野兽们撕咬瓜分,时不时还有不死心的远家亲戚捅刀,他都一一抗了过来,可想而知,在狼群虎穴里厮杀出来的他有多少手段。
燕家的兄弟们也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分成了几派。
他的母亲曾受三姨娘的庇佑,从小时候起她就让他好生照顾着燕晓池。后来他由于商业需要经常外出,只知道给够燕晓池钱财让他不要拘着束着,委屈了自己,疏于对燕晓池的管教,以至于把他养得这么废物。
燕迟江的母亲四姨太则是在燕家大祸前就被燕临川的母亲二姨太活活害死,年幼的燕迟江当时发狠差点掐死二姨太,还是被他给拦下的。当时燕临川咬着燕迟江的手哭得那叫一个天翻地翻,被燕老爷知道后,还罚燕迟江进了三个月的思过堂。
也不知为什么,燕家大祸那天,燕迟江独自背着燕临川从血海中爬出来后,就一直照顾着燕临川,后来更是不让燕临川与他们这些兄弟来住。
三少爷燕微州的母亲本是燕家老爷正妻的婢女,后来耍了手段成了府里的五姨太,一直被冷落着,连带着燕微州也不受燕老爷待见。早些年他被打断了脚,到现在还坐着轮椅。
只爱读书,认死理,不常出来露面。
如果说,在燕家,谁的心思他看不明白,一是大权在握的燕大少,二就和燕大少同样独来独往的燕微州了。
一副文弱的书生样,但燕霄九多年在商场上流转,怎么会看不出他心里还藏着对燕家兄弟的芥蒂,若不是他一直宅在院中,燕霄九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摸清他的性子。
思绪至此,燕霄九面色微沉,发现燕晓池偷摸着看他脸色,他又接着啃着手里的梨,不忘开玩笑道: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呢……先是燕梦婉失踪,再是你为一个小作坊里做针线活的女人打伤了吴家少爷,然后是大哥突然带着未婚妻回家要我们见一见……”
“你说哥哥我错过了多少好戏啊,心痛,实在是心痛。”
燕晓池在他说到第二件事的时候就坐正了身子,没见他哥追究,他也就松了一口气。
这时,经常在燕霄九身边做事的仆人沈七进了门,他在燕霄九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燕霄九吃梨的动作一顿,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真是他?”
沈七点了点头,燕晓池就眼巴巴地看向他二哥,就差问一句“怎么了怎么了”的急切样。
燕霄九示意沈七下去,他接着吃完最后一口梨,才道:“大哥把燕梦婉抱了回来。”
他看着燕晓池气得要摔杯子,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屋又默默收回手的傻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大哥怎么会管她?”
燕霄九丢下梨的核,起身一副凑热闹的样子:“不知道,估计她用了什么好手段。”
“哥哥去瞧瞧她,你去不去?”
燕晓池皱眉,不出意外地愤愤道:“我才不去。”
见燕霄九离开,燕晓池本来想趁他不注意悄悄溜走,还没踏出房门,就被沈七给拦住了。
只听他一板一眼道:“少爷说,这几日由我在家看着三少爷,让他别出门。”
燕晓池想到今天听不到风苏姑娘弹的悦耳琴音,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边,茶梨的烧越发得严重了起来,身边也没人照顾,她迷迷糊糊地将放在那儿的半碗药喝下后就一直犯困。
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身上又热得不行,根本睡不着。她踢开了被褥,还是觉得身上热得慌,口还很渴。
燕霄九来到她的床边,就看到她有些衣冠不整,唇色苍白的样子,嘴里还念叨着:“水……”
燕霄九看着她这副可怜的姿态没有什么同理心,左瞧瞧右看看,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可取之处,可以让不曾管过她死活的大哥破例。
这张脸也没变啊?
性子变得讨喜了?
燕霄九摸着下巴凑近了看她,她的面色因为发烧熏着一点微红,额头,鼻尖,脖颈处都浸着细细的汗,他莫名地将她与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迭。
反应过来后,他拉下了原本唇边还带着的一点玩味笑意。
燕梦婉怎么配跟她联系上?
他没了看好戏的心情,转身就打算离开,却被烧迷糊了的茶梨勾住了手。
故技重施?
他回眸看她 用食指勾住他的小拇指,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他,口里还是念叨着那句:“水,我想……”
燕霄九转过身来,将她的手整个握住,他笑眯眯地看向还在病中的人:“想喝水吗?你求我啊?”
茶梨这人,你越是逼她,她越是要跟你反着干,但如果需求到了一定程度,她也能屈能伸。于是她非常没有骨气,且很快地说了声:“求你……”
燕霄九还是拒绝了她的要求,把言而无信发挥到了极致。
茶梨本来就因为发烧头疼,现在被气得头更加难受,就差没破口大骂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今天这亏她吃了,就当摸清不能顺着燕四少的心意这件事,是他不给她喝水这个代价的结果好了。
她果断抽出了还在燕霄九手里被握住的手,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干脆就不理人了。
不行,还是好气。
茶梨在心里给名叫燕霄九的小人扎了无数针。
感受到有一只手扯开她的被子,她双手死死地抓着被子,正要瞪向燕霄九时,却发现床的人从燕霄九变成了燕柏允,他的手里还拿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茶梨立马收回了自己不岔的表情。
他在床边坐下,满是干了的血迹的纱布还在他左手上待着,她一时心虚地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右手拿着碗,左手放在她的被子上正准备粗暴地扯开。
茶梨想着她总归是要讨好燕柏允的,撑着床慢慢起身,她向燕柏允露出一点笑,却不知在燕柏允的眼中,她本就烧得迷糊看着不像是细作那般精明,反而蠢蠢的,现在一笑,显得她更傻了。
“大哥……”
不过他倒是喜欢茶梨喊的他那个调调,就是这床被子碍了他的眼。
他将被子全部扯开后丢在一边,看到茶梨没有什么安全感地缩成一团,眼中带着怯意看向他时无措的眼神,他满意地将药递到她的嘴边。
茶梨眨巴眨巴眼睛看他。
大哥,你是真没看见这热气冒得有多勤多浓吗?你想害死我直说……
“不喜欢喝药?”
燕柏允低沉的嗓音传来,茶梨摇了摇头,拉着调子道:“看起来很烫……”
茶梨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不会给她将药吹凉,更何况她也没这么大的脸。她伸手打算将那碗药接过,结果拿了半天碗还是在他手里稳稳当当地待着。
看起来,怎么像他要亲自喂她?
茶梨感觉不是她发了烧,而是燕柏允烧糊涂了,不行,她头好晕。
无奈下,她松开手想要就着这个姿势吹一吹,燕柏允就用他的手包住了她还未来得及撤离的手。
茶梨被烧得反应有点迟钝,再加上她之前被燕霄九气过一遭,现在又被燕柏允的态度吓得一激灵,疲惫感席卷上来,她一时身体有些无力。
迷糊地嘟嘴吹了吹药,她小心地喝了一口,被烫得眼中冒着一点泪花,她缩了一下肩膀。
燕柏允学着她的样子 ,捧着她的手托着碗吹了吹,再递到她的唇边时,茶梨却死活不肯再喝一口了。
怎么会这么娇气?
燕柏允眼中疑惑。
他没哄过人,早些年带着弟弟们的时候,他们哭他就打,或者是叫他们一边哭去,别烦着他。
林向雅是他身边唯一的女眷,但人家像个男人一样皮糙肉厚,受了伤一声不吭,受了委屈当场就报了,不需要人哄。
他也不会把搭档当成一个娇气的女儿家来养,毕竟他们是要上战场厮杀的生死伙伴,那样反而会害了她。
于是乎,茶梨这副拒不喝药的样子让他犯了难。
要不,还是强硬地让她喝下?
茶梨眼角微微下垂,眼眶红红的,看向他的眼中满是控诉,她嘟嘴抱怨:“舌头疼……”
似是觉得光说没什么信服力,她还小心地伸出舌头给他查看。
她的面容因发烧的潮红显得格外娇艳,原本没有血色的唇被她唇上的药润得带上樱花般的色泽,被那一小节舌头和她求认同的眼神衬得娇憨而诱人。
燕柏允嘴里含着药,等温度不那么烫嘴了, 他找到她的唇,歪头将药渡了过去。
他睁着眼,看茶梨迷糊地将药慢慢将咽下 ,她似蝶翼般颤动的睫毛扫过他紧贴的脸颊,带来细微的痒意。
她懵懂的眼神和横在他胸口轻推的力道让他一时有些愉悦,他勾住她怯得缩了些的舌头,轻咬着纠缠。
她因为发烧本就温度较高的口腔承受着他的温柔地掠夺,一时舒服地下意识跟着他的节奏与他缠绵,她感觉到他一顿,然后从她的口中退出。
她带着不解的神情看向他。
燕柏允看着她眼中已经没有了什么焦距,迷糊得眼睫半垂,头一点一点的,他将药拿开些,用左手托住她的脸。
茶梨感受到他手上的触感,不舒服地蹭了蹭,就那么靠着他的手睡着了。
她在睡梦中,一直感觉到有人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她想到自己被发现 顶替后的惨状,下意识躲开,却被那人掐着下巴,将什么苦涩的东西往她的嘴里挤,她用舌头把它顶开,却被他一直缠着。
连续几次 ,她也烦了,就咬了它一口,那个家伙果然没有再烦她,她也就美美地陷入了自己唱大戏,发大财的梦中去了。

(四)准备

第二天茶梨醒来的时候,被子在她身上稳稳地盖着,她起身捂住还在犯晕的头,就看到面前站了一个小巧可爱的丫鬟。
她弯着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她,笑着介绍道:“我叫春巧,是今儿被燕少爷买来给您做丫鬟的。”
茶梨一时有些懵懵的,她问:“哪个少爷?”
春巧伺候着给她掖好被子,一边吹了吹手里拿着的药,一边 回答她的问题:“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少爷个子高高,有两个我这么大。”
春巧的年龄看着小,说话也一副天真无邪的气派,茶梨被她感染得笑了笑,慢慢将口里的药喝下。
脑海里快速闪过几个画面,她没来得及捕捉,春巧就伺候着她起了床,她也就把那些都抛到了脑后。
不过,昨天燕柏允到底喂没喂过她药?她后面怎么想不起来了?
“噢,对了,那个少爷眼角好像有一道疤,长长的,一直到耳后呢。”
茶梨坐在桌前,春巧给她倒了杯水,喂她喝下,突然道。
那就是燕柏允没错了。
他为什么给她安排丫鬟?
春巧看着也没什么心计,他会有这么好心?
“小姐?”
茶梨收回思绪,将春巧的手放到自己的手上,温柔道:“我头还有些晕,这病怕是要养些时日,就辛苦你了。”
春巧嘴里“嗯嗯”两声,直点头。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小姐。”
春巧忙活着把燕梦婉的屋子打扫收拾了一下,她将脸上沾到灰尘的地方洗净后,又马上去给茶梨拿了些早餐。
茶梨没什么胃口,扒拉了几口饭,她见春巧在一边站着,一脸纯真地问她有什么需要,就拉着春巧坐下,让她与她一起用膳。
春巧受宠若惊地推脱了几句,架不住茶梨期待的眼神,她也就坐下了。
吃完饭,茶梨被春巧扶着又上了床。
她来燕府之前就已经服了几剂药,所以身体好得挺快,到下午基本上没什么事了。但她还没有检查过燕梦婉的房间,目前不想那么快出去见人,尤其是对她不怎么友好的几位哥哥。
她照常喝药,到晚上春巧去她隔壁的燕梦婉曾经丫鬟的房里睡觉时才起身下了床,翻看着燕梦婉的东西,她意外发现,燕小姐还有一对山茶花耳饰。
她疑惑地拿出来,左看右看也只能瞧出来它是新的耳饰,色泽和做工都特别细致。
看不出什么名堂,她放回原位。
首饰很多,但衣物明显少了。
而且房间除了一些日常的东西,冷清得都不像是住了人,燕小姐收留她的那间外宅里,燕小姐的房间都比 这儿有生活的气息。
茶梨想起燕临川之前的那套说辞 ,不禁疑惑:被他,还是被这些少爷们清理了一遍?但为什么单单留下首饰衣裳呢?
她还想再看看其他地方,转身发现燕柏允就站在她的身后,她心里一颤,假装镇定道:“大哥……怎么来了?”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神出鬼没……
茶梨退后一步,手撑在身后的梳妆台上。她扫视了一下房间里的摆设,无比庆幸自己因为这些是燕 小姐的东西,查看好了就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燕柏允看了眼她身后还没来得及推进去的抽屉和梳妆台下被打开的箱子,他跟着茶梨向前走了一步。
春巧说,她的烧退得好像差不多了,他顺道过来看看。
昨天发的烧,今天就有力气翻东西了?
“看你恢复得不错,明天出来见见你的哥哥们。”
燕柏允收回了他的视线,看着茶梨的眼睛道。
茶梨立马扶着头虚弱道:“大哥……我的头还有点晕,我能不能休息休息?”
“不行了,好晕……”
茶梨将脚下的盒子往后踢了踢,从燕柏允压迫感十足的视线下撤开,装作体力不济地往床边走。
经过燕柏允时,被他抓住了手腕,茶梨以为他识别了自己的谎言,但他只是扶着她,带着她走到床边坐下。
茶梨靠着床,内心煎熬。
燕柏允来这做什么?就交代个事?交代完了倒是走啊?看她做什么?就光看她也不说话?
茶梨微笑着想要出口赶客,就听到他终于开了口 :“后天,我要公布订婚的消息,霄九提议说将你的接尘宴和我的订婚宴一起办了。”
茶梨并不想要参加什么宴会,但燕柏允的口吻明显是通知而不是询问 ,她皮笑肉不笑地应下。
“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茶梨心里恨不得他快点走,听到这话有些莫名其妙, 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订婚快乐。”
燕柏允看着她,又是新一轮的沉默。
茶梨又默默补了一句: “祝你和向雅姐百年好合?”
还是沉默……
茶梨弄不明白他要她说什么, 干脆利落地上床将被子卷在身上背对着燕柏允,破罐破摔道:
“我不知道大哥想听什么,夜深了,我也要睡了,慢走不送。”
身后没人回应,也没有响起脚步声 ,茶梨一直警惕着,许久没见动静,她慢慢转身向后看去时,就发现燕柏允已经走了。
她不解地坐起身,搓了搓胳膊, 摇头心想:燕家就没个正常的人吗?
所以,他同没同意明天她不去见燕家那些少爷们?
茶梨头疼病又犯了。
第二日,春巧刚好给她梳妆打扮完,燕霄
九和燕晓池就领着一些仆人过来,说是要给她置办些行头。
她看了眼眉眼张扬的燕霄九,还有站在他身后脸色很臭的燕晓池,怎么看怎么来者不善。
“明天宴会,可别给燕家丢了脸。”
燕霄九笑着抱胸道。
茶梨示意春巧将首饰盒拿来,从里面挑了个梨花发钗插进的倾髻中,才扶着春巧的手起身。
“走吧。”
见茶梨面上没有昨天那般红润,吐字十分清晰,燕霄九在心里可惜了一下。
本来以为她明天的宴会也会因为生病而错过,没想到恢复力还挺好。
到了燕家的衣服铺子, 燕霄九扯着一脸不情愿的燕晓池推到茶梨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晓池最会看女人,对女儿家的装束了解的比我多,让他给你选选?”
茶梨微笑着点头。
燕晓池皱着眉,想撂担子不干,燕霄九在他背后捏了一下,他侧目看去时,燕霄九跟对他眨眨眼,还拖着调子道:“弟弟,你可得好好选……”
他 顿时就站直了身子。
现在的这个时代,东西方的文化 交汇融合,燕家的服装业走在世界前列,引进了不少开放大胆的洋装,还有一些文化碰撞的服装样式。
他记得,燕梦婉平日里除了些常穿的旗袍,
大多是些保守的衣物,把身上遮 得严严实实的。
于是燕晓池就给她选了几件暴露的 洋装,混在几件当下流行旗袍里,茶梨眼尖地拿出其中一条,眉间跳了跳:“我倒是不清楚,我喜欢这个样式的衣服。”
燕晓池身后有他二哥撑腰,一点都不心虚,道:“这些都是店里大卖的款式,街上也有很多女子穿着,不信你可以出去瞧瞧。”
她来时确实看到有不少女士穿着一些露肩或者露一点侧腰的服装,而且在她们唱戏的地方,不少姐妹私下里也都是这些漂亮的洋装。
在她的眼中,这些其实还不算露的,但她从没见燕小姐穿过。
就他们对燕小姐的态度,会有这么好心?且不说日常穿着,明日宴会,作为燕家的小姐在这么正式的场合穿着这些暴露的衣服,说好听点是不懂事,说难听点就是不给燕柏允和来客的面子。
“怎么,你要辜负我四弟的一片好心?”燕霄九在此时搭了腔,调笑着开口,“我没觉着有什么问题,你若是不喜欢,我们再换一家。”
茶梨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人都没安什么好心,估计再换一个也是现在这个局面。
“不用了。”
茶梨挑了件不怎么露的旗袍走进了试衣间。
穿到身上,她才发现腰后有一处是镂空的设计。
不过比起其他几件,她还蛮喜欢这种媚而不妖的感觉。
茶梨从试衣间里出来,春巧就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小姐穿这身好漂亮。”
燕霄九和燕晓池抬头,就看到茶梨穿着翠微色的修身旗袍,腰肢盈盈一握,浅黄色的迎春扣缀在她胸前,将她显得娇俏而又迷人。
一件白色的披风搭在她的肩上,半遮住胸前饱满的弧度,开叉的旗袍下,她白皙的大腿随着她走路的姿势隐隐可见。
燕晓池回神,看多了各式各样的美人,他不得不承认,燕梦婉确实是有几分姿色。
片刻,他又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一定是他选衣服的眼光好。
到第二个铺子时,茶梨注意到燕晓池眼神飘忽,老往她的身边躲,一边偷看燕霄九,一边又看向才进来的一位锦衣华服的姑娘。
她坏心眼地出声向燕晓池询问:“晓池哥,我穿这件会不会太露了点。”
她特意加重了前面三个字的语气。
燕晓池瞪眼看她,咬牙切齿地想说几句话,见那个姑娘向他们这边走近了不少,他立马转过身去。
“妹妹穿什么都好看,你自己选选。”
说完他就跨了一大步想溜,茶梨不清不重地扯着他的袖子,燕晓池僵硬着身子不敢回头,用手扒拉了一下茶梨,试图甩开她的手。
眼见他要发脾气了,茶梨又适时收回了手。
“你……”
燕晓池心里气愤,又不好当他哥的面发作。
“那位姑娘明显就会经过这个地方,说不定人家刚开始觉得没什么,看你慌慌张张离开的样子,就觉得……”
茶梨上下扫视了一眼燕晓池,故意装做一副被他吓到,但还是为他好的姿态。
“有什么了……”
她拿着衣服离开。
燕晓池:“……”
茶梨陪他们选了几个铺子就彻底没了耐心,她穿着那身翠微色的旗袍趁他们不注意,拉着春巧就带着她往外跑,她跑走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燕霄九眯着他那双眼睛看着她逃走,还笑着招了招手。
她不想和他们耗下去,也不愿意当试衣娃娃任他们摆弄。
这京都的风景她在戏楼时只能看到来往的车马,她那时不曾想出去瞧瞧,现在这街市热闹繁华,她看到了,也不觉得自己那番把自己困在戏楼的作为有什么不好。
如果不是燕小姐失踪,她大概也只会拼了命地做那高台上的戏子,给燕小姐提供有利的消息,她的结局,也许是年老珠黄,再也唱不来戏,也许就像那不知亡国恨的商女,在这战乱年代的枪下唱完最后一场戏。
自她选择当一个戏子,她就没给自己留个后路。
如今,她成了燕梦婉,一个不受家里人爱护的幺女,后路也早就被她亲手抛在在乱葬岗的雨夜。
她一定要查出是谁害了小姐。
春巧对燕府外面的世界满是好奇,一路上东看看西看看,茶梨原本想直接回府,看到春巧亮亮的眼睛,她陪着春巧逛了逛街市。
回到燕家,天色已然暗沉。
她和春巧把将燕梦婉曾经的衣服收好,放置在一个箱子里,将房间里被送来的衣物和饰品一一摆好后,春巧给她倒好了洗澡水。
由于走了很多路,她沐浴完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疲惫地睡着了。
燕柏允来到这儿,就看到她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被褥里,只留出了半张脸。
昨天病刚好,她翻了燕梦婉的房间,今天选完衣服后时间充足,却只和春巧逛了逛超市。
而且她昨晚看见他时除了一点心虚外,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她是真的不记得他喂药时发生的事,还是在装傻?
燕柏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接着转身离开。
第二日,天还没亮,茶梨睁开眼醒来,整个人还有些迷糊,就听到燕府上下为宴会忙忙碌碌的各种声音。
才从床上爬起,一个仆人就过来敲了敲茶梨的门,告诉茶梨今日要和燕家的少爷们一起用饭。
茶梨:果然,逃不掉的还是逃不掉。
到大厅时,林向雅正从外面回来,她拉着茶梨的手说了一句寒暄的话,就带着她一起进去了。
厅中只有两人,已经入了座的是燕迟江,手里拿着茶杯放在嘴边慢慢喝着,站在一边等着人的是燕柏允,正看着自己手上的黑色手套。
茶梨和他对上眼,点头道了一声:“大哥好。”
他“嗯”了一声,转过身走到主位那边坐下。
茶梨正找着她能坐的座位,后脑勺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回头,就看到燕霄九眼睛微弯地跟她说道:“要不要和二哥一起坐?”
茶梨在心里冷笑一声,装作没听到他的话,坐到离主位最远的位置。
燕家所有的兄弟,除了燕家三少,她都认识,也不知道她今天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燕晓池打着哈欠过来,燕霄九揽过他的肩膀将他带到他旁边的位置。
燕临川一进来就直奔着燕迟江而去,冒冒失失的样子被燕迟江一个眼神制止,他忍不住笑了笑,入座后更是好奇地看着他的几位哥哥。
茶梨和燕临川对上视线,他也是一脸的笑意。
她因为那对山茶花耳饰对燕临川没什么好感,便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手。
兄弟聚集在一起,没有互相寒暄,反倒是正襟危坐。燕霄九和燕晓池安分地坐着,像是有点忌惮坐在主位上的燕柏允,燕迟江和燕临川都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一个专心喝茶,一个靠着他哥小声地说着话。
仆人跑过来在燕柏允耳边耳语了几句,燕柏允侧目看着他道:“用餐。”
仆人立马下去吩咐其他下人将菜端上来。
茶梨看着一个个丰盛的菜上桌,不死心地看了一眼主位边空着的位置,在心里小小地遗憾了一下。
没人过问燕三少为什么没来用午饭。
等到燕家兄弟都动了筷,她才小心地拿起筷子夹了夹面前的菜,还没放进口中,就听到燕霄九带着不怀好意的笑道:“这光吃多没意思,妹妹不如给我们舞一曲。”
茶梨将那口菜送到嘴里咽下,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燕晓池在一旁附和:“早就听说你学了舞,我也想见见。”
燕临川也似捧场般鼓起了掌,燕迟江用茶杯碰了碰他的手,他才收敛着把手中的声音放的小一点。
茶梨吃不下饭了,起身告了个辞就打算出了大厅,她还没走到门口,仆人拦住了去路。
他带着薄怒转身,正好看进燕柏允棕色的眼眸,他将身体往后靠了靠,直直地看着她。
没有开口阻止的意思。
眼角余光下,林向雅埋头吃着饭,仿佛置身事外。
茶梨取下头上的梨花头饰,放在手里握了握,疼痛感让她稍微理智了一下。
接着,她将头饰咬在口中,唇角微微勾起,退后几步站到空阔的位置上,跳起了燕小姐曾经教过她的古典舞。
跳到关键时,她就感觉有一个东西向她这个方向砸来,她眼疾手快地撇过头,还是被砸到头上的饰品,头发散落,人不稳地跌倒在地。
梨花头饰的尖端更是划破了她的嘴角,向下流着一点血。
她垂眸向侧边一看,是个茶杯。
脚步声很快响起,茶梨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人掐着下巴厉声道:“燕梦婉?!这个舞你也配跳?你也真够恶心的。”
是燕临川。
他的身影后,燕霄九和燕晓池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燕迟江用帕子擦着手上的茶水,燕柏允被他挡的死死,看不到反应。
茶梨气急了,顶着狼狈的样子,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燕临川的眼睛笑。
令人瘆得慌……
燕临川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和诡异的表情,莫名想起了在秋鹿楼戏台下,那双看到他像是看到了希望最后却带着狠绝意味,永远没合上的眼睛。
他不自觉地松了手上的力道,反应过来后,他气愤地甩开她的脸:“在这跪着吧,我五哥哥什么时候解气,你什么时候起来。”
说完,他走到燕迟江的座位边拉着燕迟江起身:“我吃不下去了,哥,我们走。”
茶梨将口里的头饰吐到手中握紧,抬头,燕迟江被燕临川扯着袖子离开,路过她时,她和他对上了视线,很快,便抬眸跟上燕临川的脚步。
茶梨不服气,起身起到一半,燕晓池不知道何时走到她的身侧,压着她的肩膀向下摁。
燕霄九手肘放在桌上,微微撑着下巴,他的话音里,总带着一点懒散的笑意:“不是说了吗,你要跪着。”
燕霄九说一句,燕晓池便用力一分。
该死的。
早晚她得掀了这个桌子。
燕柏允和林向雅在茶梨的面前停留了一会儿,她不知道燕家的兄弟都还有些什么花招,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等周围渐渐没什么声音了,她才睁开眼睛,大厅里也只留下了两个仆人看着她跪着。
才来燕家没几天,就跪了两回……
茶梨是个硬骨头,愣是一声不吭地跪到了下午春巧过来找她。
“小姐,他们都说你被少爷们叫走有事去了,我等半天没见到你,就过来找你了……”
春巧哭丧着脸,那双葡萄似的眼睛里盈着泪光,她小心地给她擦掉嘴角边的血,慢慢扶起她,茶梨还没站稳就腿麻地差点把春巧给扑倒,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
“都是骗子。”
春巧嘟囔着,用衣服蹭了蹭眼角的泪。
这回,仆人倒没怎么阻拦她,她抬头看了眼天色,知道是因为宴会将近,所以他们才放了行。
回到住所时,燕家四处已挂起了灯笼,除了梦婉房间外的四周。
在柜子里挑挑捡捡,她还是选择了那件翠微色的旗袍,春巧从院子里进来时脸色不太好,看到她却笑靥如花。
她重重地将门关上,快步走到茶梨的身侧,给她梳妆。
茶梨看着镜子中她专注的样子,也就没多问。

(五)下药

茶梨与春巧一起到了燕家前院。
宴会还未开始,家仆摆上了一些板凳和餐具,红色灯笼高高挂起,大家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
没有人引着她入宴,她就站院落的柱子旁等着。
一会儿叫上她了再去, 万一她是个陪跑的,没准可以悄悄开溜,她也乐得清闲。
茶梨看着客人陆陆续续地登场,就叫春巧去打听打听宴会的进展和燕家人的去向,自己则在原地等着。
微风将她额前的鬓发吹乱,一点痒意攀上她的脖颈,她伸手摸向脖子,拿下借着灯光一看,是合欢花。
茶梨这才抬头看了眼隔壁院子超出院墙的合欢树,枝丫伸到了一旁圆形门中的视野,与暖调的灯光相映成趣。
她走近了些,发现树下站着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男人,他的右手轻轻抚摸着树干。
茶梨只能看清他的一边侧脸,纤长的睫毛在他的下眼睑落下一点阴影,下颚的棱角不算分明,却为他干净英俊的脸添上了几分儒雅。
尤其是他侧眸微叹,又带着酸腐文人般的忧郁与感伤。
见到茶梨时,他眼睫微颤,要抬的脚也在犹豫间放下了。
“梦婉。”
他看着她,眼中渐渐盈上笑意。
茶梨小心地后退一步。
他是谁?为什么叫燕小姐叫的这么亲密?
他嘴角的弧度渐渐向下,不见她应答,他心下担忧,便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你失踪了这么些时日,去了哪?有哪里伤着吗?有没有受到什么惊吓?”
茶梨摇了摇头,琢磨着是先装个失忆向他问一问燕小姐和他的情况,还是先装出和他很熟的样子套套话?
可她确实不知道他的来头。
正想要实行方案一时,春巧就着急忙慌地过来:“小姐,宴会就要开始了,他们说二少爷在找你。”
茶梨眉眼微弯,面上带了些腼腆的笑意向他示意了现在的情形,柔声说道:“我并无大碍。”
走之前,她的手里被塞了一个小盒子,她顺手接过,这才和春巧一起去找燕霄九。
前院的空地上搭了个台子,茶梨眼尖地看到了一行熟悉的人穿着戏服入了场。
台下零零散散坐了些吃着瓜子的客人。
春巧一边走,一边告诉她:燕迟江和和燕临川在门外接待来宾,燕柏允和林向雅正在换出席宴会的衣服,燕晓池好像在外鬼混还没回来,燕霄九就坐在戏台下不着急似的啃着雪梨。
燕霄九看着她身后晚她一会儿进来的男人,眼中染上了些兴味,向她招了招手,示意茶梨到他身边来。
“哥哥待会儿带你进场。”
刻意压低的声音磁性温润,加上他微抬起头看向她时眼角微微上挑的弧度,与眸中盈着的细碎的光,令本就多情的桃花眼显得愈发温柔似水。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皮下的灵魂有多么虚伪,她还真说不定会被这副无害的好哥哥形象 给骗了。
“没办法,向雅姐问了一圈,他们都不愿意带你一起。”
”能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待在你身边,是我的荣幸。”
如果他不边说边啃手里的水果的话,这话还有几分可信度 。
茶梨安静地在他身边坐下。
来的大多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茶梨看到了常坐在秋鹿楼看台最高处看戏的几位,其中印象较为深刻的,还是京都最大餐馆的老板沈秦明,他本是一个小商户家的幺儿,家里人含在嘴里怕化了, 捧在手心怕摔了,事事都顺着他的心意。
年少时被家里的二叔带着染上了赌瘾,家里的钱财被他输了个光,追债的人拿走了他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将他的家砸得不成样子。
父亲为保护他被打断了腿,母亲哭瞎了眼,几个姐姐没多久就远嫁他方,到现在也不曾回家看看。
他一蹶不振,过了几年浑浑噩噩的日子。
茶梨只听云儿说过,后来他在黑市做了一些买卖,不知遇到了哪位贵人,突然金盘洗手干起了饭店,之后就有了现在家喻户晓的明利德大餐馆。
他不常来看戏,但每次一出场就是大手笔,不论戏的好坏与否,他都依着自己的兴致赏钱,只多不少。
所以每次只要一有风声说沈老板要来秋鹿楼,楼里的姐妹们争着抢着也要将自己的戏排到前面,或是在他的面前露脸。
“看什么呢?”
茶梨回神,将燕霄九凑近的脸推开了些,她垂下眸子不打算与他交流。
“怎么一到二哥这就哑巴了?”
燕霄九一只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继续咬着还剩几口的梨子。
见茶梨铁了心不搭理他,像是没意识到自己之前有多招人烦似的,还控诉道:
“嘶……真伤心,妹妹宁愿对着空气发呆,也不愿意理我。”
茶梨:“……”
戏精。
茶梨心里的小人翻了个白眼 。
好在林向雅挽着燕柏允 的胳膊进了场,宴会就基本上开始了。
茶梨看了一眼还坐在椅子上的燕霄九。
谢天谢地,他终于把那个雪梨啃完了。
他起身走到她的一旁,伸出右手,手掌向上,挑眉浅笑道:“走吧,我的燕妹妹。”
茶梨是真的嫌弃他吃完水果后没洗的那双手,做好了个方面的心理建设,她才将手放到他的手掌 上。
他随意握住,带着她向前走。
茶梨本来做好了宴会要经历一些繁琐的事情或者要和几个她不认识的长辈寒暄的准备,但 没想到一切那么简单:
燕柏允向他们宣布燕家小姐回归的消息,将几家店铺和宅院 过到了她的名下,然后她就被燕霄九领着下了台。
对于自己的婚姻大事,燕柏允也只是说了句:我已与林女士订婚。
戏曲一响,宴会正式开场。
有些宾客坐在戏台前看戏听曲,有些则在前院四处活动交谈。
茶梨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带她下去的燕霄九,也没看见上台前让她在出口等着的春巧。
倒是见到那个之前站在合欢树下,眼神里总带着一点忧伤的男人被一个小女孩纠缠撒娇。
“禹哥哥,我想出去玩。”
他牵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好声好气跟她说道:“宴会结束后,我带你去吃点心,再一起去逛街,你不是最喜欢逛街了吗?好不好?”
小女孩嘟了嘟嘴,拒绝道:“不嘛,这里好多陌生的叔叔阿姨。”
“听话。”
“赵谦禹,你……”
他们的身影远去,后面说了什么她便听不清了。
“燕小姐。”
茶梨侧目,才发现身边站了几个高高瘦瘦的女孩,为首的那个长得明艳,低眼看人,其他几位抱胸,看她的眼神像是看着低贱的物品,令人很不适。
满身的脂粉香。
仆人在旁边拿着酒杯,眼神躲闪。
他不就是想看看宴会上请了谁来唱戏,人还没看清就被以秦希语为首的小姐们带着走了过来,目前这情形,明显就是在找自家小姐的麻烦。
家里的小姐平日里也没少被少爷们罚着做这做那,应……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女人家的打闹也不是他一个小家仆能掺和的了的……
对不住了。
秦希语从家仆那里拿过酒和酒杯往杯子里,倒满了酒,眼中恶意不掩,温声笑道。
“今天,你风风光光地回归燕家,是件值得贺喜的事,虽然……”
”来,我敬你一杯。”
茶梨接过她递来的酒杯,当着她们的面喝下,给她们示意了一下手里空了的酒杯,将它放到仆人手里,茶梨便转身打算离开。
其中一位小姐拉住了她的胳膊,长长的指甲掐进她的肉里,茶梨不耐地摔开她的手。
“诶,这么急着走做什么?不陪我们说说话?”
目的都达成了,又么还会将她留下来。
果不其然,茶梨这回走的很轻松。
那个小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问道:“我们不跟上去看看?”
“为什么要因为她坏了我们的兴致,就算她都躲过男人,那药也够她受了。”另一个小姐无所谓道。
秦希语看着自己手里的红色指甲,琢磨着什么时候换个指甲油用用,就听到她们当中最胆小怕事的人说:“这是在燕家,我们这样做……”
受到秦希语的瞪视,她立马闭了嘴。
倒是其他小姐都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我可听说了,她在燕家的处境,还比不过燕三少养的那条狗。”
“呸呸呸,提他做什么,多晦气。”
家仆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才来燕家三年,三年里没能缕清燕家兄弟的亲疏关系,燕家上下又对上一代的恩怨决口不提,他连哪个姨娘是哪个少爷的娘亲也不甚清楚。
他没怎么见过燕三少,但其他仆人一提到他,就是一副又看不起又害怕他的样子。
一个瘸了腿的少爷。
和一条瘸了腿的狗。
这是他想起燕微州时,脑海里冒出来的唯二印象。
听和他关系还不错的仆人说,那狗流浪时饿得昏了头,跑到燕微州的轮椅边讨食,燕微州动作轻柔地将它抱回了家,好生照料了几个月之后,他亲手打断了那条狗的腿。
后花一大笔钱请了兽医整治,他院里的几个仆人必须日日哄它吃饭,照顾它喝药,只要一疏忽,就会被扣光银钱,从燕家赶走。
那只狗好了以后,就瘸着腿跟在燕微州的轮椅后面,大多数时间被仆人精心照料着,有时候吃的比燕微州还好。
“不走?”
他回过神来。
秦希语睨着眼看他:“今天的事……”
“我保证不说出去。”他立马道。
“哼……”她勾唇,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想想你的一家老小,量你也不敢。”
他的脸白了一瞬。
……
这边,茶梨快步走到没人的地方,吐了口中含着的酒,她自己又催吐了一番,确定吐了个干净,她才抬起手擦了擦唇角。
她正准备站起来,她的脸上迅速攀上了热度,浑身都不太对劲。
吐了也没用吗?
茶梨撑着身边的墙壁,想缓解一下身体的不适。
她将头上的梨花头饰死死握在手里,疼痛感袭来,她才压下身体里涌上的一股燥热。
她隐隐嗅到了香味。
垂眸,她才发现手臂上被指甲抓到的地方泛着不正常的粉红色,她低头确定似的嗅了一下,身体就瘫软得有些站不稳。
不行,这个地方离她房间很远,她不可能回到自己那里去。
她踉跄着身子向院子后面走去,听到赵谦禹还在哄小女孩的声音,她又往后面退了退。
茶梨随便打开其中一个房间走了进去。
关好了门,她才瘫坐在地,死死抑制住自己被药物控制的欲望。
她有些难耐地挠了挠身边的门,热得想脱掉身上的旗袍。
“嗯……”
燕霄九本就是躲清净才来到客房,好不容易回了一趟家,他可不想和那些人说些客套话,把好好的宴会搞成个应酬。
但还没躺下多久,就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他一脸不耐地走出了卧房,看到一个女人侧躺在地上,手上正扯着胸前的盘扣。
走得越近,女人压着的呻吟声和喘息声就越发清晰。
看清了人的燕霄九愣了愣:燕梦婉?
他蹲下身来,还没查看她的状态,她就死死抓住他的衣角,将手里的头饰刺向他,他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头饰上尖锐的地方离他的眼睛只差一厘米。
燕霄九甩开她的手,茶梨被甩得趴在了地上,脱手的梨花头饰撞到墙上,四分五裂。
他气急反笑:“真是够了,我还管她,还嫌不够晦气。”
说着,他就打算起身,却注意到她翠微色的旗袍往上撩得厉害,镂空的设计下暴露的皮肤上有一个红色的胎记露了一个角,一道长长的疤痕延至她的侧腰。
明明是他带她入的场,他没注意到她身上还有这种胎记。
燕霄九的眼睫一颤 。
他抱起将盘扣已经全部扯开的茶梨,似是觉得燕霄九身上的温度比她低一些,她挣扎了几下,才乖乖窝在他的怀里 。
燕霄九将她抱到客房的桌上,借着屋内的灯光撕开了她身后的旗袍。
她的腰后有一块梨花胎记。
还有一道接着胎记的长长的疤 。
就像是枝头上盛开的一朵独一无二的梨花。
也是他的生命中无可替代,独一无二的小乞丐,平日里,梦中都日思夜想的梨儿姑娘。

(六)林生

那道疤,还是因为他才有的,每每想起这个,在后来见不到她的日子里,他总是在懊恼自己没有给她很好的补偿。
燕霄九掐着她的腰将她拖到他的怀里,从她的身后紧紧抱住她,头埋进她的后颈,轻嗅她的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体香。
他心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又被失而复得的欣喜情绪掩盖 。
“梨儿……”
千言万语的思念堵在胸口,都远不及此时的紧密相拥。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茶梨不舒服地挣扎 ,挨着他的身体热得厉害,神智被汹涌的情欲冲撞,只想索取自己想要的,她抓着燕霄九的手将它伸进她打开的衣领中。
“好难受……”
她另一只手推了推他的脑袋,他抬起头,与她侧头看过来的视线对上,燕霄九震惊之余才发现她的眼睛已经有点涣散了,他松开抱着她腰的手捏住她的下巴,眉头一皱:
“我是谁?”
“你动一下好不好?”
他们同时开口。
她带着他的手在她柔软的 胸脯上揉了揉。
“摸摸我……我好难受……”
茶梨眸光水润,话语里带着哭腔哀求着燕霄九, 他怜惜地用手指蹭掉她眼角边溢出的泪,温声道:“乖,梨儿, 你看看我,知道我是谁吗?”
茶梨的手光滑细腻,带着温热的触感覆在他的手背上,不安分地微微捏了捏他的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手指凹陷在她乳房柔软的肉中,那一颗粉红色的小点也立了起来,与他的掌心相触。
他的呼吸急促几分,下体早在知道她是自己记忆中的梨儿姑娘的时候就顶了起来,现在茶梨也没做更过分的事,他却觉得她处处都在撩拨他。
真是要了命了。
“燕……燕霄九?“
茶梨睁着迷蒙的双眼辨认眼前的人,磕磕绊绊地喊出他的名字,燕霄九却并不满意。
他遇见她时,为了让她不被燕家的名头吓到, 他报的是自己的字——林生。
难道她已经忘记他了?
“叫我林生好不好?”
燕霄九揉捏着她浑圆的胸部,看细白的乳肉从他的指缝中溢出,茶梨口中溢出一些细碎的呻吟,她往后靠了靠,后背更贴近他的胸膛。
他加大了手里揉捏的力道,她的奶子被他捏成各种形状,另一只手也伸进她的胸口处,双手一起照料着她两边的乳房,捏着乳头提拽,又重重地捏着,如此反复。
“梨儿?”
附在耳边低沉温柔的嗓音和喷洒的呼吸让本就被春药折磨成一摊水的茶梨更加软了身子,面色已红润得像只熟透了了的水蜜桃。
他忍不住咬了几口她脸上的肉,含在嘴里轻柔地咬着。
“嗯……啊……嗯嗯……”
“林……嗯呃……嗯……啊……林生……嗯~啊啊……再重一点……嗯……”
燕霄九将茶梨转了过来,亲了亲她的眼角,她身上的旗袍被他褪到了她的腰下,他的手游走于她的肌肤之上。
额头,鼻尖,脸颊,嘴角,一一被他轻柔地吻过。
他贴上她软软的唇瓣,吮吸,舔弄,撬开她的牙关。
他纠缠着无措躲避的舌头,将它拖出来一点,又安抚性用舌尖挑弄她的上颚,直到她觉得舒服了主动与他接触,他得寸进尺地在她嘴里四处扫荡。
同时,他挤进她的双腿间,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往前又压了压。
“唔……嗯……嗯呐……”
茶梨只觉得一窜又一窜电流过她的身体,指尖的触摸,唇舌的搅动,还有他偶尔温柔的安抚,无不让人沉溺于他的唇齿之间。
口中的呻吟被他压得死死的,只能可怜地“呜呜”几声。
他退开了些,嗓音微哑,他的额头抵着她的,眼中情欲翻滚,嘴角带着难以下压的弧度。
“梨儿……”
他眉眼舒展,含着笑意开口道:“怎么这么笨,连呼吸都不会……”
“张嘴。”
茶梨好不容易喘口气了,燕霄九又开始吮吸她的唇,挤进她的口腔中肆意搅弄,在她快被吻得窒息的时候,退开些亲亲她的唇角。
才歇了一会儿,他凑上来将她纠缠得腰肢发软,几乎要瘫进他的怀里。
捏到她腰上的软肉时,他爱不释手地掐揉。
她盈盈可握的腰,他可以一只手包裹住,掐住她的腰不让她动作,就仿佛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自己的怀中,令她无法挣脱。
腰好细好软……
满足感与汹涌的欲望撕扯着他的理智,让他想不顾一切地埋进她的身体里猛干。
不,现在还不行……
她会受伤的……
她被他揉得又痒又麻,不自在地便躲了一下,他变本加厉地揉得更加放肆。
拍打他肩膀的手被他抓在手里把玩,手挤进她的指间,与她十指紧扣。
他一边吻着,一边将她身上的衣服都脱掉。
“嗯……呃……”
他在她的脖子和锁骨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吻痕和牙印,尤其是她锁骨处的不知何时出现的胎记和疤痕,他咬得又重又多,不仔细看还以为那些印记都把它们覆盖了。
他轻轻含住她胸上昂立的小小樱桃,舌尖抵在乳尖,随意摆弄自己的舌头,偶尔上下,偶尔左右,有时还会卷着她的乳头舔舐或者轻咬。
“嗯……啊嗯……嗯…好舒服…还要………”
“嗯呐~啊……啊啊……嗯…啊……那边……那边也要……”
“该叫我什么?”
“嗯……啊~嗯呐……林……林生……”
他如她所愿摸到她的另一边乳房。
燕霄九很迷恋手指陷进她的乳肉里,她的乳房被挤压的样子,尤其是他的麦色皮肤与她莹白的奶子之间的色差,让他气血一阵上涌。
他的另一只手探到她的下身,不出所料摸到了一手滑腻,摸到穴口时,他还能感受到有淫液冒出,试探性地伸入一个手指,发现被她绞得很紧,他借着液体在她穴中动作了起来。
“啊啊……嗯……嗯啊……嗯~”
他的中指在她的穴内进出,大拇指随着进出的动作揉搓她的两片肉唇,偶尔会照顾肉唇中间的小点。
“嗯~嗯……嗯啊……慢一点……啊哈……”
等到她的穴适应了一根手指,他又往里面加了一根,在她往后缩的时候,那只放在她奶子上的手移到她的腰间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压了压,快速抽送。
“梨儿……”
燕霄九痴迷地看着梨儿姑娘因为自己隐忍难耐的表情,他时而动作轻柔,像是在给她的肉穴按摩,舒服得茶梨直哼哼。
时而迅速搅动,听茶梨口中溢出止不住的呻吟,看她秋眸潋滟,唇色红润。
小穴柔软的肉壁随着他的动作勾出一点粉红的媚肉,爱液随着他的动作越积越多,滴到地面变成一小滩水。
茶梨带着哭腔呜咽,双手用力推着燕霄九:“呜呜……不要了……嗯啊……嗯嗯……嗯哈……啊啊……”
燕霄九带着安抚意味的吻平息了她的不满,渐渐的,她也开始了回应。
他嘴上亲得轻缓,手里的动作越来越快,茶梨的大腿颤抖着,脚背绷直,双手死死地抱住燕霄九。
强烈的快感使腰间迅速发酸,她无处可躲,大脑一片空白接着一片空白,迅速搅动的地方绞紧了他的手指,穴口更是一缩一缩得厉害。
“呜……啊啊……嗯嗯……啊哈……嗯……太快了……不要…嗯~啊啊啊!嗯……停下…”
“……混蛋……嗯……要到了……要到了……嗯……”
在她快要泄了的时候,燕霄九硬是挤进去了第三根手指,换了一种方式在她的肉穴里疯狂地搅动,茶梨的腰越弯越下,最后反射性地抬了一下腰。
一股热流从她的穴中喷出。
“啊啊啊啊……嗯啊!!”
燕霄九抽出了自己沾满她淫液的手,他动了一下手指,两指指缝分开的地方还连着晶莹的透明液体,他解开自己的皮带随意撸了几下,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肉棒抵进她的穴口。
龟头被还在收缩的小穴吸的舒服,燕霄九的喘息声与茶梨的呼吸交错,他的额头抵着她的,一边慢慢推进,一边在她身上摸着,又或是停下来与她接吻。
等她放松了身体,他腰腹用力,重重挺进她的穴中。
又湿润又紧致,被他的手指揉得外翻的阴唇还在一颤一颤地抖动,燕霄九哄着捶打着他的茶梨,额间青筋隐隐显现。
他的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梨儿,乖,放松一点……”
“别夹得这么紧……”
下身酸痒的地方被烫人的硬物填满,茶梨身上热意不减反增,身体里的渴望更是愈演愈烈,却不知自己要索取什么,被胀得难受极了。
她带着哭腔开口:“不……不要……快出去…好胀……”
燕霄九感觉自己的的下身快被她夹断了,她还不安分地扭动。
茶梨漂亮的眼睛含着泪,面色通红,费力撑着身后的桌子,要从他身边逃离。
燕霄九被她激起了浓厚的独占欲,恨不得将她拖回来,紧紧抱住她的身体冲撞。但茶梨呜咽的声音就像刚刚断奶的小猫一祥,惹得他又无奈又心疼。
他将茶梨抱在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忍着抽插的欲望慢慢将肉棒从她的身体里抽出。
穴中的软肉被他的阴茎带得慢慢向外滑去一点,就像是舍不得即将要离去的肉棒一祥小弧度地蠕动,茶梨只觉得下身酸软得厉害。
他抽到一半,茶梨又不满地哼哼,花穴绞紧了他的下身。
“难受……”
被抽出来的一部分空隙没有粗大的物体填着,空虚地一缩一缩,茶梨抱紧了燕霄九,不想让他走。
燕霄九快被她逼疯了,眼角处泛着红意。
“你到底要怎样……”
语气因为欲求不满算不上多好,对比起他之前温柔的态度,茶梨觉得委屈,原本就蓄在眼中的泪从脸颊划过,滴到他的脖颈处。
“你凶我……”
燕霄九这才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对,他在心里懊恼了一下,怜惜地吻去她的泪水,语气柔和道:“是我错了,不哭了……”
他试探地往里面进了进,没见茶梨脸色有什么不对,便缓慢地抽送了起来。
起先只是慢慢细细的研磨与左右搅动,去接触一直欢快黏着他肉棒的穴壁,一下,两下,直到她穴里的水慢慢将他的肉棒润得可以在里面自由地移动,他慢慢地抽出一大截,又重重地挺进,一下又一下。
茶梨本来被胀得难受,被燕霄九慢慢操开后,鼻尖沁出细细的汗,口里的呻吟声也变得越发娇媚。
“嗯~嗯呐……啊啊……啊……还要……”
攀升的快感从腰腹涌向大脑,燕霄九抑制住自己想要不顾一切狠狠操干的想法,仍然缓慢地,重重地,仿佛要将她体内的肉褶抚平般挺进她的深处。
很快,他如愿听到了茶梨带着细细的呜咽声跟他撒娇:
“嗯……嗯啊……林生……快……快点好不……好…啊啊……我……”
茶梨的话音未落,燕霄九就将她的腿交叉挂在自己的腰后,将她从桌面上抱起,向上狠狠地耸动。
“啊啊啊……好深……嗯啊……恩……啊啊……嗯……”
茶梨被他抱在空中,失重感让她不安地抱紧眼前的男人,她晃动的酥乳贴在他薄薄的衣料上,与他的胸膛一起摩擦,燕霄九的呼吸猛地收紧。
这个姿势让本就粗长的肉棒进得更深,一抽一插之间的频率慢慢加快,她的淫液从肉壁和抽插阴茎的缝隙间流出,一部分流进她的臀缝,一部分滴在地上,一部分随着他的动作飞溅出去。
茶梨感觉自己一会儿像是漂在大海上的一片小叶,被汹涌的浪潮反复击打,一会儿又像是被抛上了云端,又重重落下。
“啊啊……嗯……慢点……受……嗯啊嗯……受不了了……”
“嗯啊啊……太深了……嗯哼……嗯……”
他快速搅动着她的下体,抽出时她穴肉的挽留,和插入时紧致的快感让燕霄九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他喜欢极了她无法控制地浪叫求饶,也喜欢极了她死死抱住他的身体时给他带来的满足感。
最喜欢的,还是他与她在寒冷的冬日里相遇,失散,却在热烈的夏日重逢,水乳交融。
一如他心底里,压抑的,炙热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感情。
茶梨感受着他向上冲撞的力道,鼻尖和下面都酸得厉害,她的话语被他颠得支离破碎,只会一味地媚叫和轻吟,腰肢更是不自觉地扭动。
“啊哈……嗯……”
他感受到茶梨的小穴一颤一颤得厉害,咬合他阴茎的力度也慢慢变大,知道她快要到了,他却恶劣地将速度放得缓一点,慢慢地磨着她的穴肉。
本来就要到顶了,却硬生生卡在即将到顶的那一刻,茶梨眼中的泪花不断,气得捶打着男人的后背。
“呜呜……混蛋……嗯,好难受……你动快点……嗯啊……”
“喜不喜欢我?”
燕霄九轻轻地抽出。
茶梨捶得手疼,感受到他要离开,顾不上那么多,无师自通地绞紧他的肉棒,逼得燕霄九闷哼一声。
“嗯?”
他凑进了她的耳朵,身下带着力度顶进,在她耳边喘息着说道:“回答我,我就快一点。”
茶梨被研磨的难耐,娇柔的声音伴随着呜咽,带着重重的鼻音控诉:“我才不听坏蛋的话……啊啊……轻点……”
猝不及防大开大合地操弄还没让茶梨大叫一会儿就又慢了下来,反而是细致地照顾她每一个敏感点,G点被重重地擦过后便被冷落,茶梨被逼得哭腔严重,大声叫道:“喜欢……”
“谁喜欢谁?”
不依不饶的追问让茶梨脑海里莫名冒出他答应的好好的却都没有实现的几个画面,茶梨身体的欲望没得到疏解,又被他钳制着,心里又气又急,自己跟着燕霄九的幅度往自己的敏感点上动作 。
“嗯……嗯啊……你操得我好舒服……嗯……顶到了……嗯啊……”
燕霄九在意识到茶梨主动接纳自己的肉棒的时候,心中的震惊和喜悦让他一时忘了动作,反应过来后他无奈地笑了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罢了,人都已经在他怀里了。
更何况,她这个样子明显中了药,他这么急着确认她的心意也不该在这个时候逼她。
骨子里劣根性……
双手抓住她的臀瓣,阴茎在她的穴中高速地抽送,一次又一次刮磨过她刚刚被忽略的G点,甚至是更深的地方,灭顶的快感让茶梨浑身颤栗,身体发烫发红 。
尤其是燕霄九眼前,她几乎快红透了的耳朵,圆润的轮廓随着颠上颠下的动作在他的眼前晃动,显得愈发可爱迷人。
他轻轻咬上她的耳朵,慢慢地,温柔地舔吻,身下的速度却快到淫水还未流下就被打成了泡沫,“啪啪”的声响和茶梨的媚叫相映,他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直直往里戳弄。
她感觉自己下面的水多得快把自己淹没了,时断时续的呼吸让她有些缺氧,大腿克制不住地抖动。
“嗯……要死了……啊哈…受不了了……嗯呐……嗯嗯……啊啊啊……会坏的……会操插坏的……”
惹得燕霄九笑着哄她:“不会坏的……梨儿的小穴操多久都不会坏。”
“以后都给我操好不好?”
茶梨只感觉自己被他一步又一步带上了山巅,脑海里只想着:嗯……嗯啊……好爽……呜呜……顶得太深了……嗯呢……都是坏东西……啊啊……嗯啊……
啊啊……还要……呜嗯……顶到骚心了……嗯……
根本不知道燕霄九说了什么,她被操得只剩下无尽的快感,口里胡乱地应答着。
他们下体交融处汁水四溅,茶梨将他后背的衣服抓得皱痕深重,衣角被拽得上移,露出他不停耸动的强劲有力的腰腹。
啊……不行了……太快了……嗯啊啊啊……呜呜……啊……操得好凶……唔……要不行了……
她拼命地摇头,身体向上耸动,想要避过粗暴又猛烈的冲撞,却被燕霄九掐着腰往下摁着,即使肉茎被肉壁疯狂地纠缠包裹,将穴内本就不大的空间收缩得更紧,他还是一次比一次插得快,一次比一次插得狠。
一阵又一阵被激起的电流连续不断地向大脑涌去,茶梨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从小穴中涌出,怕燕霄九又在关键时刻停下,她哼哼唧唧地凑到他的耳边,断断续续地说:“嗯嗯……嗯啊啊……喜……喜欢你……嗯啊……”
几乎是她绷直脚趾,昂起头喷泄的同时,燕霄九咬着她白皙的天鹅颈,被她一句喜欢激出来,带着烫意的精液喷进她的穴中,引起新一阵灭顶的快感。
茶梨变了调地尖叫呻吟。
燕霄九一时怀疑自己是因为精神太亢奋而导致的幻听,他心尖上的颤栗还未消散,双目赤红,手止不住地抖。
“你刚刚说什么?”

(七)亲密

茶梨无力地趴在燕霄九的身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他将手垫在她娇嫩的臀部之下,像对待什么古董藏品般动作轻柔地将她抱到桌面上。
他只解开了自己的皮带,裤子搭在腰间,衬衫被她紧勾着他的大腿撩得上翻,她穴里流出来的乳白色液体随着他们之间的紧密的姿势蹭到他麦色的腹肌上。
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眼里的欢喜根本藏不住,捧起她的脸往她的唇上胡乱亲了两下,笑得一脸不值钱:“喜欢我?有多喜欢?”
茶梨的腿无力地靠在他的腰侧,脸上媚态尽显,轻喘的呼吸扑散在他的脸上,她不自觉地将手覆盖在他的手背,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心。
一抬眸,就被他那双充斥着期待又含着满满爱欲的桃花眼摄住了神,她在他的眼角处轻轻落下一吻,惹得燕霄九心尖一颤。
他反握住她的手,拉到自己的唇边亲了一下她的手指,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将视线转向别处。
他含着笑意开口:“这是你的回应吗?”
茶梨面色红润,双睫微微颤动,身体里的热意还未消散,她茫然地想凑过去继续与他继续亲吻,下巴却他被钳制得动弹不得。
“急什么……”
燕霄九好笑地看着她,正想说什么,就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燕小姐,你在里面吗?”
赵谦禹原本哄着自己的小侄女先去客房休息休息,等宴会结束了他再带着她回家,她硬是闹腾了很久才答应下来。
后来经过院子,一阵南风吹过,他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喊叫了了一声,之后便归于平静。
他有心去探查一番,但小侄女拉着他的手朝他控诉:“你自己说的,我乖乖睡一觉,明天你就去说服我爹娘带我去你家那边玩几天,禹哥哥,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她抬头看他,脸上因为担心赵谦禹说话不算话而皱成一团,一副要接着闹的样子,他头疼地带着她找到了燕家的仆人,仆人安排了一个安静的客房,他看着她爬上床,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哄她入睡。
路上行车忙碌,她其实也累坏了,只是小孩子的新鲜劲让她还留着一些精神和他闹,到了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留了一个自己的侍从在那里看着,他轻轻带上门。
燕梦婉在燕家的处境低微,他有心助她,她只是轻飘飘的一句人微言轻。
也是,他一个教书先生,家世没落,没有滔天的权势,也没有带她远走高飞,不被燕家人发现的实力,他拿什么带她脱离苦海。
可是……
如果能帮到她,他……
赵谦禹在那个客房门前停下,收回自己的思绪,抬手敲了敲门。
“梦……”他停顿了一下,口中的话过了几遭,最后还是改成,“燕小姐,你在里面吗?”
客房内没有回应,他又敲了几下。
是幻听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
燕梦婉失踪的前一天,他与家人到外地省亲,错过了她送到赵府的信,几天后回来就听说燕梦婉失踪在外,生死不明。
急急忙忙赶去燕家时,家里仆人告诉他燕梦婉的丫鬟将信送到了府中,他想着会不会是她离开后要交代些什么,立马去见收信的管家,被告知信不知所终,又将自己能找的地方都翻了个遍,却没能找回那封信。
后来到燕家想问个清楚,燕家的仆人将他拦在外面,只说已经尽力去找了,他要胡搅蛮缠的时候,他的母亲亲自将他从燕家门口提了回去,后将他禁在家中,不让他在出门。
她向来不喜欢从兄弟堆里长大的燕梦婉,在他的心思被她猜出来后更盛,好几次为他介绍良家小姐,就为了让他娶一个她满意的媳妇,也让他好慢慢忘了燕梦婉。
那段时间,关于燕梦婉的所有消息他都接收不到,身边陪他长大的侍从也被他的母亲安排到了别处。
家世修养让他做不出忤逆父母的事,他好几次差点逃出去,脑海里闪过母亲红着眼眶求他的画面,他万般挣扎下还是妥了协,又回到自己被关起来的地方。
天知道,她回来的消息传到他的耳中时,他恨不得立马飞到燕府去查看她的情况。
最后在他的再三保证下,他才被允许带着小侄女一起参加燕家的宴会。
见到她时,多日的思念让他更是近乡情怯,他担忧地向她询问状况,没说上几句,她就被丫鬟叫走了去,他只好作罢,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她。
……
现在这算什么?因为疑似听到了她的声音,就过来看看她在不在?
一个月不见,他没大费周章地找她,甚至狠不下心来从家里离开,他与她见了面,又能说些什么?他又应该用什么身份关心她?
赵谦禹转身打算离开,身后的门传来被推动的声响,他回眸,对上燕霄九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我家妹妹不在这儿。”
他垂眸看着赵谦禹,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
“倒是赵先生,不去参加宴会,跑来这客房找我的妹妹,你说,你有何居心?”
赵谦禹皱了皱眉,燕霄九这句恶意揣度他人心思的话令他很不适。
“我找燕小姐,自是有事要谈。”
“燕二少,你这话言重了。”
赵谦禹说话期间,注意到一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从燕霄九的背后环抱住他的腰。他这才发现燕霄九的眼角处带着生理性的猩红,满脸都是被打扰好事的不悦。
他竟然……
赵谦禹一时僵硬在原地,耳尖泛红。
“打扰了……”
反应过来后,他落荒而逃。
燕霄九重重地关上了门,捉住茶梨因为药性在他身上作乱的手,他扯开几个衬衫的纽扣,抱着她换了一个方向,将她的双手手腕交迭握在手中,死死地抵在刚刚开了的那扇门上。
她的背靠着门板,一只腿不自觉地勾上他的腰。
他危险的呼吸撒在她的脸颊边,眯着眼质问:“什么时候认识的赵谦禹?”
“他为什么要找你?”
“他找的到底是燕梦婉,还是我的梨儿?”
茶梨眼眸湿润,脑海里早就被情欲占据,听了燕霄九的话,她只会摇头说自己不知道,燕霄九却并不买账。
“今晚参加宴会的是你,”燕霄九凑近,摩挲着她的眼角,“你前脚刚入院,没一会儿他就跟在你身后进来,还一直看着你到我的身边坐下。”
虽然不知道梨儿是怎么顶着一张和燕梦婉一样的脸混进燕家的,也不清楚她的背后有多么大的局,但燕霄九再次见到她,庆幸之余,他不愿去思考那些他不想要的答案。
他只想把人留在自己的身边,让她只想着他,只念着他,一点也记不得别人对她的好。
“梨儿,你让我怎么办?”
燕霄九抵住她的额头,手上克制不住地加上了力道,身体朝她贴近,带着惩罚和占有意味的吻压在她的唇上辗转,粗暴地撬开她的贝齿,在她的口腔中放肆地掠夺,纠缠,侵占。
毫无章法的吻让茶梨不舒服地反抗了几下,燕霄九摁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作。
她的几声呜咽被他吞没于唇齿之间,唇边流出的一点津液也被他扫进嘴里。他攻城掠地,霸道地,强硬地索取,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般将她拥紧,让她的全身上下都留下他的气息。
茶梨讨好地回应他,却迎来更加激烈的,几乎快要窒息的,疯狂的吻。
燕霄九放开时,他们唇瓣分开的间隙扯着细长的银丝,茶梨脱力地下滑,又被他掐着腰提了起来。
她的鼻尖泛着酸意。
像久久溺在水里一般,好不容易上了岸,她死死抱着身边唯一的浮木大喘着气。
他的衣领本就被在接吻的时候就被她抓得凌乱,现在她抱着他,柔软的乳房紧紧贴着他敞开的胸膛,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耳尖更是红到滴血。
他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茶梨抱得更紧,像是害怕再来一次霸道绵长的亲吻。
燕霄九哭笑不得,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要做缩头乌龟?”
茶梨的呼吸停顿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我还气着呢,”燕霄九摸摸她的头发,低头在她的颈侧蹭了蹭,笑着喊她,“小怂包。”
“我不会再那样了,你松开我好不好?”
茶梨带着鼻音拒绝:“不要……”
燕霄九就是个大骗子。
燕霄九抬胯在她的身下蹭了蹭,茶梨感觉到带着热意的硬物碾过她娇嫩的花唇,带来一小串向上的电流,穴中收缩挤压着还残留在那的液体,滑动着流下的感觉让茶梨轻哼一声。
“嗯……嗯啊……”
燕霄九先是慢慢地磨着,然后试着加重力道接触着她的肉瓣,将它撞的外翻,它的内侧贴在青筋分明的肉棒上,随着摩擦的动作分开,贴合,分开,再贴合。
好几次擦过她空虚的花穴,挤进去一点,又快速地抽回,绵密的快感不似插入那般几乎灭顶,酸意如细小的雨珠一点一点滴入海面,直到渐渐演变成狂风暴雨,掀起滔天的巨浪将她淹没。
“呜……啊啊……嗯嗯……啊哈……嗯……嗯啊嗯……”
茶梨在不自觉中放松了抱住燕霄九的力道,他重新将她抵着门上,一只手抓住她搭在他腰间的大腿,另一只手牵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边轻嗅,舔吻着她的手。
舌头渐渐上移,卷着她的指尖轻舔咬合,他带着她的手指推进他的口腔,在里面一点一点地搅动。
茶梨迷蒙着泪眼看他,又被他渐渐变快的动作逼得闭上了眼,只能感受到他的舌尖挑逗着她的手指,连带着她的心尖也开始颤栗。
他将手移到她的臀上,微微抬起,龟头挤进她的穴里浅浅地抽插。
肉瓣湿哒哒的,缓冲了一点他的力道,将原本强烈的摩擦变得柔和,酸意却蔓延得更加厉害。
“嗯……嗯呢……嗯嗯……啊……”
茶梨的声音渐渐变了调,轻喘的呼吸和猫叫似的呻吟,还有慢慢蠕动着收缩的肉壁,无不在昭示着她即将进入高潮。
燕霄九加快了速度,在她抓住她的肩膀就快要抵达终点的时候,他将肉棒一整个操进去,茶梨紧紧扣住他肩上的衣料,像是要把指甲嵌入他的肉中,她克制不住地大叫出声。
他的肉棒被她紧紧绞住,接着便是一阵又一阵挤压缠裹,酥麻的快感从后腰攀至颅顶,他眸色晦暗,咬着她的手指不让她抽离。
他摩挲着她的手腕,盯着她眼角的那滴泪滑落。她的鼻尖,双颊,耳廓都染上了鲜艳的红晕。
他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喉结,眼底不知是被爱意还是妒忌激起的兴奋再也没能藏住,他垂眸,松开了口中被他狠狠欺负了的那几根手指。
茶梨从高潮的余韵里出来,就发现自己被燕霄九换了一个位置,她跪在地上,臀部翘起,燕霄九还拍了拍她的后腰,哄着她将腰身下压一点。
温柔的声线迷惑着,她迷迷糊糊地听话照做,没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一声餍足的叹息,带着微微气声的笑更是让茶梨莫名羞红了脸。
“好乖……”
话音未落,燕霄九火热的肉棒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在她肉壁的包裹下直直往她的深处顶进,带着像是要把她操穿的力道不容拒绝地,连续不断地推挤着她的穴肉。
他死死地摁着她后腰的梨花胎记,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极致的愉悦和满足让他看起来甚至有些狰狞,片刻后又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温驯模样。
“啊……嗯嗯……嗯呐……轻一点……啊啊……嗯啊……啊哈……”
激烈的快感随着他越来越迅猛的动作在她的脑海里频繁地炸开,她语无伦次地尖叫呻吟,身体被撞得前移,又被他拖回来接着操干。
他将她的双腿分开了些,她被带得腰身更加下塌,臀部在他全部挺进时与他的耻骨相撞,燕霄九往下看去时,她的臀肉被挤压与晃动时柔软又富有弹性,他忍不住抓着她的臀肉揉捏。
滑腻细软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嗯……嗯呐……不……啊啊……呜……胀……不……啊啊啊……嗯……不要……好快……”
“嗯……受不了了……啊啊啊……嗯呐……嗯嗯嗯……停下……”
她一只手搭在门板上,另一只撑在地上,都不稳地颤抖,她呜咽着匍匐,又被撞得抬起头尖叫着哭泣,噗呲噗呲的响声与不停晃动的门板声交错,时不时被她的声音掩盖。
燕霄九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臀肉,痛意和快感一同化作麻痒的电流涌入茶梨的大脑,她死死咬着唇,穴肉一颤一颤地快速收缩,她害怕地想要逃离。
可她被他死死禁锢住,只能被迫承受他掀起的一阵阵汹涌的浪潮,像是被卷入幽深的海底,极致的毁灭后紧接着梦幻般的新生,将她抛进欲望的地狱,勾她心魄,诱她沉沦。
她脑海里一团一团烟花炸开,快感太过激烈密集,下身更是湿得不成样子,哆哆嗦嗦泄出更多的淫液,茶梨快要被逼疯了,燕霄九却只给了她一会儿缓冲的时间,顶着紧缠肉茎着挤压的穴壁慢慢肏进。
“嗯……嗯啊……出去……啊啊……嗯……好酸……啊哈……不要动了……呜呜……嗯啊啊……好……难受……”
“林生……林生……我好难受……”
茶梨抽噎的声音细弱,燕霄九被激得更加兴奋,想不顾一切地听命于自己的欲望:将她干得下不来床,只能由他照顾。
这个想法早在他看到她后腰处的胎记时就深深扎根在脑海,随着一步一步占有着她的动作愈演愈烈,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可他却在听到她哭着喊他名字的时候,硬生生心软地停了下来。
他扶着她的腰将她抬起一点,俯身抱住她,肉棒随着下压的动作挤到更深的地方,未知的恐惧让茶梨肩胛微颤,燕霄九柔声细语地哄她:“乖,梨儿不哭……”
他隐忍得难耐时,就着她的后颈舔弄轻咬,等她的啜泣声小了些,他带着她撑在门板上的手摸向她肚子上的凸起。
“要不要跟它打声招呼?”
燕霄九轻笑着问。
茶梨像是意识到肚皮下是让她刚刚哭得那么惨的坏东西,不服气地摁了摁,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嗯……”
茶梨感受到身后贴着的胸腔微微震动,恼怒地甩开他的手,声音还带着尖叫哭泣后的哑意,像是带了个小钩子,毫无杀伤力地控诉:“坏蛋。”
燕霄九埋进她的颈侧笑得声音不稳;“好,我是坏蛋。”
磁性的嗓音明明不是在她的耳边响起,还被闷得含糊,茶梨的穴肉却不自觉地蠕动,腰身也开始发软。
燕霄九察觉到了,呼吸变得粗重,不自觉地在她的穴里轻轻地抽插着。
“嗯……嗯嗯……嗯啊……”
温柔摆动的幅度让茶梨舒服得哼哼唧唧,她后退着迎合,细细绵绵的快意与先前激烈的状况相比,对茶梨来说更有一番风味。
“嗯……嗯啊……嗯……好舒服……嗯嗯……这样……嗯呐……要这样……”
燕霄九动作一快点,就会被茶梨叫着名字央求,如她所愿,她就黏黏糊糊一直喊他的字。她温柔的声音像一双柔软的手,将他这几年找不到她的担忧和焦躁渐渐抚平,那双手又慢慢与他十指相扣,仿佛他们是相恋数年的爱人般亲密地,无尽地缠绵。
他一点也拒绝不了她叫他林生。
像是他从幽暗吃人的森林泥泞里爬出,遇见她这个心软的神明,她轻柔地替他擦去他脸上的脏污,一丝怜悯,却是他的再生,更是他的永生。
他沉溺于她的温柔,期盼她一直降下怜悯。
即便她也许是披着皮的恶鬼。
即便她也许会拉着他坠入更深的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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