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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第十六集 玉宇澄清 第七章 缘因成果 夜起心菩

海棠书屋 2025-01-26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七章 缘因成果 夜起心菩   进出川中的小道,仍和从前一样熟悉。绝壁断崖,一草一木,仿佛从没有改变过。   这些天然的屏障,护佑川中在苍莽悠远的岁月里,大都可以躲避战火,偏安一隅。但天下大定,这里
  第七章 缘因成果 夜起心菩

  进出川中的小道,仍和从前一样熟悉。绝壁断崖,一草一木,仿佛从没有改变过。

  这些天然的屏障,护佑川中在苍莽悠远的岁月里,大都可以躲避战火,偏安一隅。但天下大定,这里就成了闭锁门户的绝路。

  对于陷阵营而言,屏障不成任何阻碍。翻过崇山峻岭,亭城就在山脚下矗立。

  “公子,兄弟们这两日陆续就到。”于右峥趋前道:“墨师等人正乔装改扮,探查周边诸郡县,大有所得。”

  “嗯。”吴征略显兴致缺缺。亭城,周边有多少郡县,大致能驻扎多少兵马,粮草囤积如何,他再熟悉不过。至于地形,闭着眼睛都能画个明明白白。放出猎鹰再探查一遍,只为万无一失。

  “公子,当年地涌金莲,是不是那片地方?”忘年僧从山巅远远指去。

  亭城附近就那一带特别荒凉,人迹罕见,杂草丛生。大量的生灵在那里死去,虽是多年过去,仍没有多少人愿意靠近。

  “是啊。那一战后,我加封符宝郎,持国宝出使燕国。师门荣耀,我师傅还特意嘉许,昆仑一脉在大秦朝堂里受抑多年,才算松了口气,有翻身之望。呵呵,呵呵……”

  吴征的笑声艰辛,无奈与自嘲,摇着头,视线拉近,落在亭城中央庄严的太守府上。经历了那么多年,往昔那些荣耀都像云烟般过眼离去,唯独只有交心的人才会永远留在记忆里。

  目光不加掩饰,嘴角还有温柔的笑意,陷阵营兄弟们互相挤眉弄眼。于右峥道:“公子,咱们何时攻城?那太守府我看挺不错的。”

  “人到齐了就打,宜早不宜迟。”吴征随手揪起根杂草扯断掷在地下,道:“大秦三关一通,霍永宁的气数就尽了!”

  三日之后,陷阵营诸将士陆续归来,两千将士,军力不多,战力却强。这一趟吴征还带来扑天雕,攻打亭城与下卞关不同,一鼓作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才是正途。

  将士们藏身山林,不生火,不言语,饿了啃些干粮,渴了喝些山涧水,藏得点滴不漏。第五日清早,一营两千人徐徐步出山林,不擂鼓,不呐喊,只列了个简单的阵型缓缓逼近亭城。

  燕盛战事已起,但亭城暂无战火,太守虽严加防范,但城外还有耕作的百姓,秦军更从头到尾都未发现这支神不知鬼不觉摸进来的陷阵营。

  吴征缓步当先,城外的百姓还有些不明所以,守军发现异样鸣金示警。城外立刻乱成一团,百姓争先恐后地抢着入城,吴征遂停了脚步,朗声道:“亭城百姓听着,务须惊慌,我不为难你们。入城之后请紧闭门户,莫要出来,免得刀枪无眼。”

  不多时亭城太守闻讯赶来城头,见来犯之敌相距甚远就停了脚步,并不为难百姓。他立刻下令关闭城门!

  尚有百余百姓还在城门外,立刻呼天抢地,哭闹成一团,更有人互相践踏,瞬间就伤了多人。吴征摇了摇头,朗声道:“我是吴征,昆仑派吴征。未入城的百姓且先离得远些,莫要慌,更莫要靠近。”

  他独身一人缓步靠近亭城,与城头的太守对视,又摇了摇头。大秦内乱数年,驻守亭城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如先前往成都一行探查所知,内乱之后的大秦朝堂人才凋零。从前德才兼备者大多闭门不出,不愿效命。更因霍永宁得位不正,为巩固地位残忍严酷,更多人害怕惹祸上身,就算担任大臣职位,也是少做不如不做,混个平安便罢。

  亭城地势重要,霍永宁在朝堂的根基依然未稳,派驻的将领必然得是心腹中的心腹,八成还是宁家的族人。但看这太守不管不顾就要关城门,有多少能耐几乎不用提了。

  “你……吴征!叛国贼徒,竟敢犯我亭城!”那太守破口大骂,在城头上指着吴征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呵。”吴征待百姓俱都跑远,才抽出宝剑,道:“谁是叛国贼徒,你心中不知吗?竟敢在亭城百姓面前,当我的面说出这四个字?你是什么东西!”

  “本将御封亭城太守宁家康,持节督守亭城军政!来人,给我射杀他!”

  身边的数十名弓手严阵以待,闻令后射出七八支箭,吴征随手拨开,左右扫视。城头的弓手颇多面露犹豫之色,还有几人颇为愤慨,引箭不发。吴征笑道:“姓宁的?原来不是东西。”

  吴征这个名字对于亭城颇具分量,当年在此地血战,与将士们同生共死,结下深厚情谊。守城将士多有识得他的,怎舍得将手中致命的羽箭射向他?

  吴征挥了挥手,陷阵营将士们抽出兵刃缓缓靠近。

  “诸位军士听清楚了,今日我只杀这个姓宁的,你们莫要靠近。但若你们要替他卖命,可就怪不得我。”吴征叹息了一声,语带哀戚道:“你们中好些人应该还认得我,或许多年前,我们还一起并肩作战过……前日无怨,今日何必成仇呢?良言相劝,言尽于此。”

  陷阵营将士越靠越近,眼看就要攻城。吴征始终冷冷地盯着宁家康,这人大汗淋漓,竟不知是下令还是不下令。若不下令,攻城怎么办?若下了令,军士们不听号令又怎么办?此刻军心已动,谁都感觉得出来。

  陷阵营靠近城墙二箭之地停下,阵型两边裂分,将士们单膝跪地,从中走出一员女将来。

  女将肩宽腰细,长腿交错,双眉如锋,不是昔日率军力阻狄俊彦,全歼燕国征西军的韩归雁还有谁?

  亭城作为要冲之地,历史上发生过多次战争,但都没有【地涌金莲】那一回震撼人心。就算有人不记得吴征,但对韩归雁这位貌美如花,英姿飒爽的女将却是过目难忘。两位当年的功臣齐齐现身,韩归雁甚至还没有说话,城头已有不少士兵放下手中的武器。

  “宁太守,怎可将百姓置于城门之外不管不顾?还请速开城门!”

  苍老的声音中气不足,若不是吴征内力深厚,隔着远远的城墙几乎听不见。但这声音分外熟悉,吴征眉头跳了跳,抬头看去。

  一名白发苍苍,身形佝偻,脚步颤颤巍巍的老人在仆从的搀扶下走上城墙。战事当前,周围的兵丁却无一人敢拦阻。就宁家康见了他虽一闪而过极不耐烦,极厌恶的神色,也不敢恶言相向,反倒迎上前道:“老侍郎怎地来了。”

  “来劝太守打开城门,放百姓入内。老朽听说敌军不多俱在南城门,可放开北面城门,让百姓入城躲避。”老人忧心忡忡,向城下看了一眼,昏花的老眼迷迷糊糊地看见吴征,惊诧道:“你……你……”

  “庞大人,久违,您老人家安好。”

  老人正是昔年大秦中书侍郎庞颂德,可谓看着吴征一路成长,再到逃离大秦之后,再未见面。他年事已高,与霍永宁一同出使燕国之后就有功成身退之心。此后霍永宁篡逆,庞颂德万念俱灰,遂辞官居于亭城。

  两人间的情谊颇为深厚,庞颂德好口腹之欲,对吴征所制的菜肴赞不绝口,又颇欣赏年轻人的才干,一向以为他前途无量。就连吴征在成都的第一座府邸,门口牌匾上的吴府两个大字都是庞颂德亲手手书。今日故人相见,相顾无言。

  “吴征……”庞颂德连连摇头,道:“你今日要满城百姓生灵涂炭么?”

  “没有,晚辈当年离开大秦时是什么人,今日依然是什么人,庞大人放心。晚辈从不为难百姓。”吴征指着宁家康道:“立刻投降出城就缚,性命我暂且给你留着。”

  “乱臣贼党,人人得而诛之!众将士听令,杀了贼子,本太守启奏圣上加官进爵!”

  “好啊。”吴征轻轻点头,道:“霍永宁自己都朝不保夕,他加的官进的爵有什么 用?”

  “听令!”韩归雁沉声斥道:“捉拿宁家康,降者不究,从者不赦!”

  身后一声鹰吠,两只大鸟越阵而出。皇夜枭上乘着祝雅瞳,扑天雕上乘着陆菲嫣。吴征健步如飞,赶在两只低飞的大鸟身前向城墙冲去。

  霍永宁掌权之后,吴征早被抹黑成吃人不眨眼的恶魔。城头守军并非每一人都认识吴征,还有人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更有些被高官厚禄利诱,恶从胆边生的。但军心不齐从来都是战场大忌!

  两只大鸟飞至城边一振翅,贴着城墙向上飞去。吴征矫若游龙,单臂一攀,双足一踢便青烟般飞身而起。亭城城高壕深,但在三大高手的眼里如履平地,城上漏洞百出的排箭更不能阻挡三人。

  其中巧妙的是,韩归雁见了今日城头状况,只让三人冲击登场,陷阵营两千将士按兵不动,摆明了只要宁家康一人。于是守军左顾右盼,见颇多同僚犹豫不决,一人犹豫,人人犹豫,原本杀伤力极大的排箭便稀稀拉拉。若是两千将士同时参与攻城,城上的军士慌乱之下,势必更多人动手抵抗,两军难免陷入混战。

  “无关人等都让开!”吴征顷刻间已登上城墙,祝雅瞳与陆菲嫣齐肩并进。

  守城军士中大半不知如何是好,慌在原地,就连将校都颇有退却之意,将令犹犹豫豫,军士索性袖手旁观。小半虽有抵抗之心,但将令一团大乱,不知如何是好。唯有围在宁家康身边的亲军挺起长戈,正欲反抗。

  吴征挥剑乱砍,锐不可当,长戈应声断去一大片,随即欺身而进,倒转剑柄连连敲打,亲军们被打中穴道纷纷倒地,却无性命之忧。祝雅瞳与陆菲嫣依样施为,将亲军们打倒一大片。

  “我曾是大秦之臣,昆仑派世代忠良,你们难道不知吗?霍永宁篡位正统,罪恶滔天,你们难道还要错上加错,为逆贼效命吗?”吴征朗声大喊,声若雷震。

  霍永宁得位不正,人人皆知,此前慑于苛政不敢多言。但盛国鲸吞燕国之后,天下大势全然不同,普通百姓军士或许得过且过,官吏与将校们岂能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

  盛军囤兵下卞关,又有多少人心中有自己的盘算?大秦内乱多年刚刚平定,霍永宁连龙椅都还不算坐稳,收拢人心,凝聚国力更是休谈。大秦上下,表面唯唯,背地里的心思却是五花八门。眼见三人武功超凡,在殊死搏杀中犹有余暇只点穴道,不伤人命。连丘元焕都命丧三人之手,自己又有多少能耐挡得住?吴征大喝之下,更是呼啦啦地退开。

  三人被亲军围在垓心,混战中吴征耳后一股风声若有若无,他偏头一让,鬓角边传来一截剑尖,吴征长剑圈转回刺竟然刺了个空!吴征双眉一挑,长久以来身边难觅一合之将!当即转身,见人影一闪而没混入亲军群中。

  吴征哂然一笑,大踏步跨上两步,左掌挥出,掌风带着无匹的内力震开数名军士,又踏两步,顺手挥剑拨去刺来的长枪,长臂一伸!

  那偷袭的军士大惊,好容易逮着个机会出手偷袭。他精研刺杀之术,一击不中立刻遁入人群,历来万无一失。可吴征眼光犀利,他又哪里逃得脱?待两人正面交手,吴征伸手抓来,那军士急忙闪身,手中一把细剑如飘瑞雪,刺出朵剑花。

  吴征不闪不避,大手从剑花中穿过,一下掐住军士的脖子,用力一扼,那军士翻着白眼,口吐白沫昏厥过去。身旁的军士见吴征怒气冲冲,一时慌了神,本能地持长戈戳去。吴征正发了性子,险险才克制住杀红眼的欲望。见长戈戳来,一时怒起,挥剑斩断矛杆,顺势向那军士砍去。

  那军士根本看不清长剑来势,吓得呆了。剑光一闪,在他肩头停下,吴征大喘了两口气,喝道:“滚远点!”

  顺手将那晕去的高手一把掷在地上,回身望着宁家康。亭城军士原本就无甚战心,守军虽多,城墙并不宽阔,阵型难以展开,三名高手可来去自如,拿他们毫无办法。吴征攻城之后,的确一人不杀,即使杀心已起,亦放过了那名军士,可谓言出必践。这么一来,战意更加溃散,连亲军都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宁家康见势不妙,拔出长剑似欲自战,可一闪身缩在庞颂德身后,长剑架在老人的脖子上恶狠狠道:“退开,否则我杀了他!”

  吴征向重情义,与庞颂德交情匪浅,宁家康显然对吴征很是了解,一下子拿捏了今日唯一的生机。

  “你们家养出来的,从来都是你这般货色。”吴征摇着头,道:“自己睁开狗眼看看麾下的军士,这般待你,可想而知平日你是如何待他们。霍永宁篡位戴个皇冠,可人模狗样,终究上不得台面。”

  话音刚落,祝雅瞳手指一弹,一颗铁莲子如电光石火,正中宁家康握剑的手腕。宁家康大叫一声,似乎手骨都被打碎。尚未等他拿不住长剑,吴征与陆菲嫣已欺身而进,陆菲嫣伸手轻轻摘下长剑,吴征一脚踢在他腰眼上,将他踢得直飞出去,倒在地上哼哼唧唧,不知是死是活。

  “庞大人受惊了。”吴征扶住颤巍巍的庞颂德,喝道:“还不拿椅子来?”

  亭城守军一对视,忙拿椅子让庞颂德坐下,连吴征也给了一把。

  “你……你……征儿……吴贤侄……”庞颂德心中五味杂陈,颤抖着手指点着吴征。

  吴征鼻尖一酸,已不知多久没能听见乡音叫自己一声吴贤侄,目蕴泪光,低声道:“是我,伯伯……请莫要为难侄儿。”

  “你……哎……”庞颂德长叹一声,他久居高位见惯了风雨,当下的激动并不是后怕于方才的命悬一线,而是重见故人后辈,心情反复,道:“你且坐下。”

  “你们爷俩好好聊聊。”祝雅瞳见微知着。庞颂德归隐之前身居中书侍郎高位,且文才出众,在大秦一贯享有盛誉。既在亭城相会,他的态度或许就是关键。美妇朝庞颂德一福,伸手提起宁家康翻出城墙。

  陆菲嫣俏脸微红,同朝庞颂德福了一福,道:“庞伯伯,你们慢聊。”亦翻出城墙归入陷阵营。

  庞颂德捋须露出微笑,挤了挤眼,道:“听说你娶了陆家女儿为妻?不对,是妾?”

  “是。在我府上,妻妾并无不同。”吴征松了一口气,既说起风花雪月事,气氛便不那么紧张,劝说庞颂德的机会就大了一分。

  “你啊……终究是少年风流。”

  “不唯如此,没有她们,这些年我未必……我撑不下来。”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闻之令人心酸。其间几多风雨波折,庞颂德虽不知细节,却全能感同身受。

  “老夫知道这些年你做了好些大事,很了不起的大事,风头正劲。古往今来,没有多少人能与你比肩。”

  “我所做的一切,都为了能回来报仇。”吴征摇着头,好像那些震古烁今的功绩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什么都不算。

  “可是贤侄啊,你想过没有,你这一报仇,手上要沾多少无辜军士和百姓的鲜血?霍永宁对你不起,但大秦百姓可没有对不起你,望贤侄三思,另谋良策。”

  “伯伯所言极是。”吴征起身,环顾四周。亭城守军惊疑不定,庞颂德所言正中他们心坎。战争就一定会死人,军士的天职便是保家卫国,无论他们多么敬佩吴征,无论从前吴征在亭城做下多大的功绩,这一刻,他们终究是敌人。

  “不瞒伯伯,我有私心,小侄想先问伯伯一句。”吴征朗声道:“胡伯伯在成都城头被吊死风干,二师姑在天牢里受尽凌辱,在我面前自尽。他们如此之惨,庞伯伯以为是为何?”

  “霍永宁心狠手辣,断不该如此对待忠正良直之臣。”

  “非仅仅关乎霍永宁一人。若天下太平,忠臣就算犯颜直谏,至多是贬官外放,何至于此?”吴征定了定神,道:“天下乱得太久,由此才灾祸横生,妖孽频出。天下若还是这般天下,今日除了霍永宁,来日还会有张永宁,李永宁,继续为非作歹,坑害百姓。庞伯伯以为呢?”

  庞颂德沉默不语,吴征又道:“天下乱得太久,早该归于一统,开大治之世。盛国皇帝宽厚仁和,足可让百姓享二三百年安定祥和的国祚。小侄也知道,战争就一定会有人死。但是为华夏故土计,为后人计,不得不如此。望伯伯见谅。”

  “老夫明白了。”

  “宁家康已活捉,亭城无首,不知伯伯意下如何?”庞颂德见了吴征之后,直呼霍永宁名讳,便再不能于大秦国呆下去。他虽风烛残年,不论是何想法,吴征仍想将他妥善安置。

  “老夫随贤侄去吧,愿降。”

  吴征会心一笑。亭城将士中有人惊道:“老大人不可啊……”

  庞颂德大怒,喝道:“霍永宁罪恶滔天,老夫心意已决,与他势不两立!真以为守得住亭城?亭城一丢,你们个个都是人头落地!老夫尚且降,尔等敢有何言?”

  亭城将士无一人敢应答,但亦无一人敢做投降的决断。正有些僵持,韩归雁自城墙飘然而上,踏在女墙,道:“知道你们为难,你们……好些人我还记得,若不好决断,我不强求。但若不再下决断,往日的生死兄弟,今后就是仇敌!宁家康是霍永宁亲信,才被派来驻守紧要的亭城。他平日可曾待你们有半点好处?这又是何苦。”

  “小韩将军……”

  韩归雁的现身,让亭城将士最后一点犹豫轰然消散,副将率先卸甲弃戈跪拜于地,余众皆降。

  韩铁衣稳坐中军帐。这些日子来陷阵营攻略亭城,他便每日装模作样地随意攻打一番下卞关,只等亭城的消息。按他的估算,一月之内就能尘埃落定。

  “将军,将军。小韩将军与吴公子已取下亭城一郡六县!只等将军军令,夹攻下卞关!”

  “啊?怎地这般快?”韩铁衣大吃一惊!亭城地理重要,霍永宁必用亲信之人镇守。就算迅速强攻下亭城,还要多多善后方能将此地牢牢抓在手里。吴征不过将了两千军,韩铁衣着实想象不到。

  “吴公子在亭城遇见老中书侍郎庞大人,捉拿亭城太守之后,说动庞大人降了。有庞大人出面,周边六县不费一兵一卒,皆降了。”于右峥喝了口水,喘着气道:“大秦哪,气数已尽了,根本无人可用,吴公子三言两语,亭城太守平日不积德,一下子众叛亲离。这等重要的地方,就用这般货色……”

  “嘿嘿,好!”韩铁衣一敲书案,道:“你歇口气,立刻回复吴征,让他七日后夹攻下卞关。我这里有书信一封,你且带回。”

  亭城失守的消息很快传至下卞关,作为粮草补给的要道失守,关内军士人心惶惶。韩铁衣加紧攻关,令关内不敢分兵前往亭城救援。下卞关的粮草原本还能支应三月,不想这一日盛军攻打正急,粮仓内忽又失火,待李路长分兵来救。粮秣先被火头烧去大半,还有小半泡了水,眼看不日就讲霉变,吃不得了……

  下卞关军心动摇。七日之后,盛军两面夹攻,李路长不得已率军从关后突围,正撞着吴征领着陷阵营断秦军后路。山路狭窄,秦军一时不得过,李路长无可奈何,亲自带兵冲阵,令将士们自行突围而去。临行前嘱咐道:“可着将士们寻机逃命,也不必回成都了,回则必死,各自归乡去吧。”

  李路长领着千余军冲阵,他原本就【身受重伤】,在吴征面前更是走不过两个回合,就被一剑刺穿肩头,惨呼着倒地。秦军作鸟兽散,漫山遍野地逃去了……

  攻克下卞关与亭城,大秦朝野震动。川中四面的大山犹如天然的屏障,但是下卞关一丢,屏障便像被开了个口子。河堤一旦崩溃,河流涌入尚且泛滥成灾,何况一国。亭城战报雪片般传回成都,朝堂上下乱做一锅粥。内乱刚刚平息元气大伤的大秦,怎能敌得过携吞并燕国之势,志在一统天下的盛国?

  盛军攻克下卞关之后,整军完毕,便麾军进逼子午关。盛军步调稳健,并不贪功冒进,看样子势必在拿下三关,彻底打通川中门户,站稳脚跟,再步步为营,蚕食川中。

  子午关守将是霍永宁新近提拔,韩铁衣与吴征均不相识。盛军囤兵关下,吴征不时率军攻关。相比下卞关,子午关更加稳固,且有了亭城教训在先,守将更加小心戒备。吴征便未再率陷阵营朝其后路,断其粮道,只三不五时地亲身攻打,削弱守军的士气战意。

  大秦皇宫里,灯火已有两月未曾熄灭,霍永宁晨间上朝,下了朝便在御书房,倦了累了,仍在御书房安歇。子午关战事如火如荼,他心中明白,两军看似相持,实则盛军始终留力。

  “陛下,子午关焦灼不下,是否再派援军?”向无极忧心忡忡,也已许久未曾离开皇宫回府,就在御书房里吃住。

  霍永宁呆了一呆,手中可用的兵马并不充裕,增兵并非没有考虑过。可若大军在三关覆没大半,又拿什么兵马来守川中。他默了默,道:“三关,能守住么?”

  向无极语塞,不敢看霍永宁咄咄逼人的目光,道:“想不到小畜生居然耐得住,不来川中,只起兵攻关,可恨。”

  “或许已经来过了……”霍永宁脸寒如铁,道:“耐得住,他真耐得住。怎生是好?”

  “盛军势大,小畜生在军伍之中,我们没有可趁之机。况且……以如今盛军的军力,有没有小畜生,我军都难。”

  “是么……”霍永宁悠悠出神,良久方道:“可只有杀了他,才有翻盘之机。”

  “臣不解,请陛下解惑。”

  “皇弟,盛军一路势如破竹,鲸吞燕国,多赖小畜生之功。他功高震主,张圣杰就算忍他一时,麾下那些人未必服气。朕,看小畜生暂无觊觎大位之心,他在,才震得住手下那帮人。他若不在了,祝雅瞳会怎么想,韩铁衣又会怎么想,张圣杰呢?”霍永宁睁开疲累至极的眼睛,道:“他们不生内乱,大秦,恐无机会。”

  霍永宁之言有理有据,果然对吴征了解甚深。可说得简单,当今的吴征武功绝顶,身边高手如云,自顾尚且不暇,远望就要赶紧遁逃,又拿什么去杀了他。向无极知道自己无随机应变之能,道:“小畜生在军中,陛下可有良策。”

  “或许,不妨冒一次险?这皇城里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在软红十丈里享受久了,皇弟,是否还有和当年一样,孤注一掷的勇气?”

  霍永宁目光灼灼,向无极一惊,道:“陛下的意思是?再犯险一回,打他一个出其不意?计将安出?”

  “只落在一个人头上,林锦儿!”霍永宁一拍桌案,愤然道:“你去密召迭轻蝶和清儿速来面圣!或许,这是唯一的机会。若此计不成,宁家又要回到暗无天日的洞穴里,从今往后,又不知道要数十年,还是数百年的时光才能重见天日!”

  霍永宁一惊,道:“迭轻蝶?”

  “对!把她绑在一起,小畜生不可能放过她,她只能乖乖听朕的话!齐心杀了小畜生再说!”

  “遵旨。”

  半个时辰之后,迭轻蝶身着纱衣,裸着半边胸脯,意态慵懒地从车驾上下来,嘟嘟囔囔地埋怨道:“大半夜的宣人进宫,扰人清梦。”

  向无极回身一瞪眼,冷冷道:“陛下这几日心情不算太好,你最好把嘴闭紧,若触怒了龙颜,当心你的脑袋。”

  “好啦好啦,人家知道了。正快活着,平白被喊进宫来,还不许人抱怨两句了。”迭轻蝶摆了摆手,仍是不以为然,扭着腰向皇宫走去。

  进了御书房,就见霍永宁与宁谏清已在等候。向无极自行复命,宁谏清却盯着迭轻蝶,目光中似有火焰闪动,贪婪又愤恨,丝毫不加掩饰。这等吃人的目光有若实质,迭轻蝶轻易就有了感应。她露出个媚笑自行坐下,朝宁谏清挑了挑眉,还耸了耸胸脯。

  比起从前,迭轻蝶的两颊与眼窝愈发深陷,可她的天生丽质却不受影响,更难为的是,娇躯上该隆起的地方仍然饱满,看上去极具妖艳的冶媚。

  宁谏清看得干咽了口唾沫,心中咒骂,但在皇帝面前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怒火与欲火,装作若无其事。

  “你们都来了。赐座。”霍永宁瞥了眼迭轻蝶,装作没看见她的不敬,颇见威严地道:“知道朕宣你们来,为的是什么?”

  宁谏清起身拱手道:“陛下是为了盛军犯边一事?”

  “不错。”

  “臣远提一支军马驰援子午关,定斩贼将于马下!”

  “很好,很好。朕正有此意!”霍永宁赞许点头,道:“但古之名将,皆需智勇双全,清儿虽勇,不可自负勇力!朕让蝶儿与你同去,两相照应。”

  迭轻蝶在一旁却似如梦初醒,狐疑问道:“陛下,子午关的敌将是谁?”

  “老熟人,吴征。”

  “啊?”迭轻蝶惊声尖叫,连连摇首道:“不去,我不去。”

  “大胆!”向无极一声断喝,拱了拱手道:“陛下的旨意,你怎敢胡言乱语。”

  迭轻蝶翻了翻眼,向椅子一缩,嘟嘟囔囔道:“陛下,上回去江南,我藏得严严实实的,轻易就被吴征找了出来。他一个人我都不是对手,被他打伤,何况还有祝雅瞳与陆菲嫣,我不想去送死。”

  “你!”

  “嗳……”霍永宁挥手打断向无极的喝骂,和颜悦色道:“蝶儿不必担忧,朕自有布置,这一回定叫吴征小儿死无葬身之地。若没有把握,朕怎会轻易让清儿同去?”

  迭轻蝶一瞟宁谏清,略定了定神,小声道:“当真?”

  “朕金口玉言!斩了吴征,盛军自乱。”霍永宁道:“你们先在阵前露面,朕自有妙计!”

  “我……我还是不想去。”

  “宁谏清,迭轻蝶接旨!”向无极手捧圣旨,庄重道。

  宁谏清喜出望外跪地,迭轻蝶不情不愿,眼珠子左看右看,终究不敢抗旨,起身跪地……

  接过密旨,宁谏清意气风发地出了皇城回府。期盼了好久的建功立业,就在眼前。从前虽在宁家身居高位,却从不能显赫人前。明日朝会之后,自己就是统兵的大将军,一月之后,大军就要在自己的号令下出征。风光无两!至于那个吴征,他从未放在眼里过。都是年轻俊彦,谁比谁差了?今番出征子午关,正好跟他斗上一斗!若能取胜,名满天下的就是自己。大秦国的皇位迟早也是自己的!

  刚在府中坐定,管家来报:“公子,刘公子与迭姑娘求见。”

  “哦?请吧。”宁谏清心情正激动,遂大手一挥,心中却想:从来都是那条癞狗刘荣自己来,迭轻蝶来干什么?

  片刻间两人已入府,刘荣在厅堂外停步,迭轻蝶则无所顾忌,大喇喇地入内,露出个甜甜的笑容道:“宁公子。”

  “迭姑娘为何深夜到访啊?”正踌躇满志之时,佳人到访,宁谏清的心情大好。

  “咯咯,夜深人静,一个姑娘抛却了脸面来访翩翩公子,还有别的事么?”迭轻蝶娇笑,顺势在椅中一躺,姿态妖娆。

  “哦?呵呵。”宁谏清心中冷笑,一个浪荡女子居然说什么抛却脸面,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迭姑娘从前对本公子不假辞色,今日自行上门,这是何意?”

  “人家快要死啦,要死的人找点快活还有什么何意?”迭轻蝶俏脸一板拍着桌子撒泼般尖叫,瞬间又变了脸色,妩媚道:“从前逗宁公子玩儿的,其实人家心里早就肯了。你们男人不也总喜欢嘴上拒绝么?宁公子当知我心。”

  “哈哈哈……你怕吴征?别怕,万事有我!”宁谏清放声大笑,目中欲火直射了出来。当此人生得意之时,正需一位绝色女子,他起身关门,瞥眼间见刘荣在门口铁青着脸垂头,不由心下更是得意,狞笑道:“你在这里乖乖给我看着门,谁也不许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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